雙紅會到甜水溝的第二天,玉勤一早忙了家務,收拾好春福上學回來帶的吃用,早飯也沒吃好,便提著東西出了村。一路上心隻是難靜,片刻也沒歇,一股氣便進了甜水溝。

田婆這時剛扶雙紅飯後服了藥,給小根換了尿布,正收拾了一天攢下的要去河邊洗,還沒出院子,玉勤已經到門口了。她不想玉勤那麼快就知道了雙紅出院,也不及去想,也不顧去西屋收老根的衣物,忙放了籃子,笑迎上說:“親家來了,雙紅在屋裏呢。”玉勤見田婆臉上沒多少愁苦神色,便知雙紅的病確實見輕了,幾步到院子裏,笑說:“我前兒聽說雙紅生病又住幾天院,今兒過來看看。”田婆接了雞蛋和糖,說:“噢,回來兩天了,雙紅大姨昨兒就來了。本來在醫院的時候我就叫樹根到你那報一聲,可他每次回來都是匆忙的,兩三回都忘了。”玉勤又說:“說不說都沒什麼,還是顧著家裏要緊。”說時,朝牛棚下看看,果然空的,這才相信田妹說的是真的。

田婆邊帶玉勤進屋,邊說:“也沒太重的病,就是不定時的起燒,在家樹根請醫生不方便,住在醫院放心些。醫生都能隨時叫到的,幾天病輕了就回來了。”玉勤隻應:“好了就放心了,還有個吃奶的孩子,真要拖住了,連累的還有孩子。”

雙紅正在裏屋逗著燕子玩,聽見院子裏玉勤的說話聲,忙坐起身,抱著燕子就要下床。田婆帶玉勤進來,忙說:“雙紅,你還是在床上坐著吧,小根姥姥才老遠走過來,坐在床邊歇一會兒。”玉勤也說:“雙紅,坐著蓋嚴吧,別閃了風了,才回來兩天,還是護著些放心。”雙紅聽了,又坐到床頭,說:“也好,你也坐著歇一會兒,何家灣走過來路不好。”說著,便讓燕子站在床上對著玉勤。燕子雖見是生人來了,可在柳蘭家走一處帶一處,經常見生人,這幾天見的又都是生人,也就沒怵,依在雙紅旁邊看玉勤說話。

玉勤坐在床邊,見雙紅比不了滿月那幾天,可還是讓人放心,又見燕子也被接了回來,便立刻想起了雙雲。田婆倒了杯水,端到跟前,說:“親家,喝口水潤潤嗓子。”玉勤笑應:“多日子沒走路了,也不多累,動動筋骨還好些。”田婆笑說:“那就好,以後有空常過來。燕子回來了,以後小根也省心了,家裏人多熱鬧。”雙紅也笑說:“媽,燕子回來兩天了,就頭一夜鬧得不輕,這會認識我了,也不怎麼鬧了,吃睡都省心,床也沒尿過。”玉勤仔細看看燕子,說:“燕子能有這樣,柳蘭為照顧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也多虧了遇到這麼難見的好人,燕子少受了不少委屈。”田婆笑說:“是呀,柳蘭自來心眼都是好的,隻是生了一個小子之後就再沒懷孕了,可惜她了。”玉勤笑說:“柳蘭和大民都還年輕,又都沒什麼大毛病,再生一個,不過是早晚的事。”雙紅點頭也說是。母女麵對坐著,說些病間的巨細。

田婆在旁埋怨了一次樹根的不是,待雙紅給小根喂了兩回奶,將到午飯時了,見樹根也下地回來了,讓他跟玉勤應了幾句,接著便讓他擔水去了。她自己動手和麵,仍用柳蘭送來的臘肉選瘦的溫水泡了切絲,還是做肉絲麵。二斤多重的臘肉趕巧應了玉敏和玉勤,並不現窮。

等樹根擔水回來,田婆仍讓在廚房坐在灶前燒鍋,兩人忙著準備午飯。雙紅仍在裏屋床上顧著小根。玉勤見廚房沒什麼要幫的,便抱著燕子到老根西屋聊了一會兒,不過是莊稼長勢身體如何等話。老根這時不知田婆和樹根在裏屋跟雙紅說了什麼,心裏雖憋著些話,還是隻字不提雙紅樹根的事,對玉勤的話也隻有說一句應一句。燕子剛才已經熟識了玉勤,這時被抱著,並不哭鬧。

不一會兒飯時過了,玉勤又進裏屋囑咐些康複之後要注意的事,看時候也到了走的時候,便說還要拐到小田莊去看看便要回了。雙紅放下小根把玉勤送出村,又回裏屋歇了。田婆老根這裏覺得這兩天客來客去的,家裏的底並沒露出來,甚覺如意。

燕子被接回來沒五天,便與雙紅樹根漸漸熟識了,哭鬧幾乎都沒有了。雙紅每天除了給小根喂奶和洗換尿布,沒別的事。老根田婆看雙紅把小根照顧得細致入微,心下都十分快意,在這青黃不接的,家裏雖遭了大災,可仍能艱難度日。樹根每天照應裏外,一如往常。這幾天家裏親戚都已來過,雙紅覺踏實不少,在家安心照顧燕子和小根,不須詳敘。

麥稍黃了後,不日芒種午收便到了,甜水溝的人除柳蘭外,都忙了起來,磨鐮修鍁,紮掃帚平場,幾乎整個村子難有一個閑人了。樹根家也是一樣,即使雙紅有了空,也要到磨了鐮到場裏清理一下邊上的雜草。前序的事不兩日便忙完了,田婆擔心的是牛被牽了,老根是一身的病,雙紅又是病愈不多天,要指望樹根一個人的力氣去摔,還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雙紅也想到了,甜水溝除柳蘭外各家幾乎都有牛,可各家都是要用,多有兩家合用的,去年有了一個能找到湊一起的,今年沒了,誰肯空借?她想何家灣有牛,可路上太遠,且那邊也要合用,不能來回牽的。想來想去,隻有小田莊的大姨家的牛可借,於是抽空去了一趟,果然是能的,隻囑咐剛下犢兒一個多月,不能太緊的。雙紅回來將話與田婆說了,一家人的心思這才稍安。

兩個大好的晴天過後,甜水溝的各家除老弱稚小都提了開水傾到地裏割麥。這樣的收成三五年不遇一回,如不趁天好收打上來,遭了雨一年的工夫就白廢了。樹根一家比別家更緊忙幾分,田婆天不亮起床燒了開水,磨了鐮邊與老根樹根一起下地了。雖離得不遠,不到日頭正南飯時,田婆樹根是不能回去的。雙紅守著小根燕子起的稍晚,隨便吃點早飯,給小根喂飽了奶,便關了門抱著燕子到了地裏,讓老根回家聽著小根的動靜,立刻接了鐮割一個時辰再回家給小根喂奶做午飯。

這樣緊忙三天過後,地裏的小麥都割了八成了,隻留田婆有空時去割,其餘多是在場裏忙的。因是用玉敏家的牛,早在那邊碾了一場,牽回來後飲了料水歇到下半天才去碾,因此上午的大段時間都是雙紅和樹根在場裏摔麥頭。下午老根在場裏把繩使牛,樹根接上繩幫勁拉,雙紅還要抽空緊時在場邊幫著打掃。田婆一天到晚不是田裏割就是場裏摔,再就是來回送飯送水,幾乎一個人作了幾個用。一家四個大人陀螺一般,倒也不比別家慢多少。田婆又想是玉敏的牛才致一家人沒著急到哪裏去,因此在麥子收打完的當天,便讓樹根在送牛的時候把家裏剩的大半口袋麩皮雜料馱了過去。

一家人這樣忙,燕子卻跟著曬了不少。雙紅恐她見了柳蘭再想起過往的事,雖柳蘭遇見幾次說在忙時放在她那裏,可還是每天來回帶著了。如此一來,天天不是在地頭就是在場邊,幾天下來都黑了一層了。村裏人見了都當麵惋惜心疼似的說“一個忙季,俊丫頭變皮小子了”。雙紅隻是笑說:“皮實些養著更少操心。”柳蘭遠遠見了幾回心疼好半天,可怕雙紅多心,一次也沒近前說過。

今年午收天公很作美,從動鐮到收罷隻在夜裏落一場雨。雙紅樹根忙好忙歹的,半月之後還是把糧食打完曬好,穴了起來。今年雨水比去年好,收打的也不差幾分,可有雙紅做滿月期間和淋雨添病的耽誤,長著時看不出來,打到穴子裏才知道比往年少了五六鬥,而別家都是多出三四鬥以至十鬥都是有的。雙紅每次想那裏外裏十鬥的差距都暗暗心疼好半天。田婆惋惜過後竟有幾分僥幸,一家裏裏外外不過少了十來鬥糧食,而雙紅到頭來沒有大恙,已是萬幸了。因此樹根垛了草垛之後,便催他天天緊墒種豆,秋季種得好,還能補回來。

雙紅也是絲毫不比前些天放鬆,每天除了在家裏做飯給小根喂奶,有了空便抱著燕子到地裏去。因剛落了雨地濕,隻有把她放在地頭玩泥巴。田婆想雙紅身子還虛,田裏濕熱,且點豆半蹲著容易傷腰,活兒又不似收打時那樣緊忙,便叫她幹一會就回。雙紅隻得依了,一行到頭便抱著燕子回了,因此忙的時候不少倒都浪費在了來回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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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