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久待了,希望下一次相見時,你不會恨我。”
她發尾的栗色在逆光裏恍若一個仙子,他還來不及思考她奇怪的話語,她就像泡沫一般消失了。
“娘娘,您要奴婢找來這個做什麼?”槿兒小心地接過來,藏進懷裏,“別多問,明日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裝作不知道,無論誰問你……”
“皇上,靜妃娘娘不好了!她,她薨逝於冷香閣——”
諾辰火急火燎趕去冷香閣時,靜妃娘娘一身壽衣躺在榻上,槿妃和整個冷香閣的宮女太監跪作一團輕聲抽泣。
他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終究還是……
聞訊趕來的橙妃滿心疑惑,靜妃在靜言宮被折磨成那樣都沒有殞命,怎麼才到冷香閣三日就忽然香消玉殞了呢?她膽戰心驚地走近,卻突然被皇上喝止,“誰都不許碰靜妃娘娘。”
她心慌地收回腳步,退到諾辰身邊,瞟了槿兒一眼,她將頭磕在地上什麼也不說。
麗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可憐靜妃還是走了,“皇上,派人把希王爺從牢裏叫來吧,這畢竟是他母妃啊,怎麼可以一個人孤孤單單走了?”
“不可以!”
麗妃瞪了若橙一眼,“怎麼,橙妃覺得不妥?”
“不妥,希王爺乃是囚犯之身,怎可輕易從牢裏出來?”
“去,把希王爺找來,不必戴枷鎖。”
若橙兩隻手交叉握著,緊咬下唇,示意碧兒快去找爹來。這些事一件件一樁樁都不在她的可控範圍,讓她慌張至極。
“希王爺,先皇靜妃逝於冷香閣,皇上特地……”
“什麼?”他憤怒地敲打著牢門,“你們這些混賬東西說什麼?母妃怎麼了?母妃怎麼了?”
比希辰還要早到一步的藍將軍站在皇上身後踮腳望了望一席白色壽衣的靜妃,槿兒與他短暫對視,他投給她一束讚許的目光。
希辰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冷香閣,撞開一屋子跪著的奴才,從皇上身邊擦肩而過,跪倒在床榻邊,握住母妃冰涼的手。
槿兒偷偷抬頭看他悲痛欲絕的樣子,誰會明白她的於心不忍?
泣不成聲的他隻有把憤怒都咬在唇齒間,上一次見母妃他本可以帶她逃離這個要命的地方,因他的愚蠢白白葬送了他許給母妃的靜好晚年。她的前半生為著宮廷爭鬥使盡手段,為了他的將來走投無路,他一無可用竟一點兒也不能回報母妃。
“我已經這樣了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母妃?”良久的沉默後,他絕望低沉的聲音傳來。
她屏著呼吸,一字一句就好像敲打在她心上。
希辰緩緩起身,眼睛瞥到床榻邊遺留的藥碗,他諷刺地一笑,天知道這藥裏藏了多少毒。
“三弟,節哀。”
他一手撿起榻上的藥碗砸在地上,怒吼著“哪有什麼節哀?接下來誰該為我節哀?”
若橙慌張地擋在諾辰身前,“張希辰你瘋了居然驚擾聖駕!”
他低著頭盯著地上被砸碎的藥碗,輕聲問“我瘋了嗎?我瘋了,我早該瘋了!”像流星閃過一般的速度,他拾起地上鋒利的碎片,踹倒了一堆奴才丫鬟,鋒利的碎片直奔藍若橙而去。
藍若橙無懼無畏地擋在諾辰身前卻又花容失色地驚叫到“來人啊,來人啊,逆臣行刺聖上,快將他亂棍打死!”
鋒利的碎片在若橙白嫩如玉的手背上劃開一條血紅的傷口,她和諾辰連連後退,侍衛湧進屋裏,一時間刀光劍影讓簡陋的屋子有如佛光照耀。
諾辰一邊扶著受了驚嚇又受了傷的若橙,一邊不能理解希辰的行為,他方才當真是要行刺自己嗎?“希辰,你怎可將靜妃的死怪於朕?”
已被困牢獄許久又哀痛過度的希辰怎麼會是戴刀侍衛的對手?不過是一劍一劍劃在他的囚服上,可他不願罷手,像被惹怒的藏獒一定要親口撕咬對手。
槿兒不顧死活跪走到諾辰身邊,拽著諾辰的衣服,“皇上,皇上,是臣妾該死,臣妾沒有照顧好靜妃娘娘,一定是臣妾自作主張給靜妃娘娘吃了不該吃的藥才導致靜妃娘娘暴斃,您叫希王爺殺了臣妾為靜妃娘娘報仇吧!皇上!”
被慌亂遲鈍了頭腦的諾辰這才鎮靜下來,他在做什麼?放任自己的侍衛對希辰痛下殺手?縱然希辰方才有錯,縱使希辰還身背暗殺之罪,他也不能不明不白死於劍下。
若橙毫不客氣一腳踹開槿兒,“你是什麼東西也配——”
“住手!都給朕滾出去!”
希辰無力地跪在地上,眼睛卻看著那邊的槿兒,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他無聲地對槿兒說著什麼,槿兒聽懂了他說在空氣裏的話語,近乎絕望。“你去死”一字一字從唇齒間吐出來,不留情麵。
“來人啊,太醫呢?去找太醫!”
他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躺倒在地“皇上,就讓我與母妃死在一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