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侍婢畫琴(1 / 3)

於那夜之後,皇北嘯幾乎夜晚都留宿在隱月居裏,但是都並未過夜,隻是會帶著禮物看望沈夢冰一番,時不過四更。據李德全說,兩人雖同處一室,卻根本不說一句話,有時皇北嘯會站在院中望著那座精致的小橋流水的假山石靜靜出神,偶爾長歎兩聲。而沈夢冰也總是手持書卷,漠然觀書,對他帶來的東西看都不曾看一眼。眼見沈夢冰這般冷漠的模樣,難為了等候在一旁的李德全總是提心吊膽,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個不慎就觸怒了皇北嘯而惹禍上身。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皇後所言帝王之氣強盛可以壓製邪魅,自從皇北嘯的夜夜相伴,沈夢冰的夢魘果然逐漸好轉了起來。皇後極會體會皇北嘯的意思,對沈夢冰加意憐惜,不時命禦膳房的人做些補品湯羹、精致吃食送來隱月居裏,又派遣太醫署的首席太醫為沈夢冰定時號脈開方,可謂關懷之至。

很快,皇北嘯留戀隱月居的事情就傳到了六宮的每一個角落,眾人皆是又緊張又好奇的等待著事情接下來的發展,不知道這位昔日的雲錦閣的女官尚未正式新晉為妃就已經如此聖寵優渥,待到冊立之後這後宮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冷冷清清的靈華宮裏,一幹人等早已被梁妃遣散了下去。深秋近冬的下午正映襯著漫天的夕陽,更顯得靜謐蒼涼。海棠樹上,一對鸝鳥正唧唧啾啾的靠在一起,說著隻有它們兩才能聽懂的悄悄話。背後灰藍色的天空上方摻和著朵朵火燒雲紅的似血,燦若明霞。一層一層的籠罩在靈華宮的四周,為原本詩一般的圖畫上憑添了幾分詭異。

突地一聲響,是瓷器跌落在地的聲音清脆而動聽,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兩隻鸝鳥在受驚之下展翅,驚叫逃之夭夭,很快便沒有了蹤影。

廊外的正簷上依舊掛著那幅“海棠醉夢”的匾額,仔細看去,室內依然窗明幾淨,冬寒所至,宮人們已為屋內屋外掛置了輕氈軟簾,有鬆香色的錦繡緞簾,有豔麗的雙福字大紅猩猩氈,梁妃素來偏愛粉色,這間花廳的內室門上正掛著粉紅色雙層軟緞簾,上繡著俏麗的芙蓉花圖案,又有一對墨色蝴蝶徐徐飛舞於花間,手工精巧細致。

雲錦閣的織女們配合尚宮局、尚儀局的女官,開始為各宮主子們趕製夾襖、披風、錦被、繡帳,乃至冬日所用的袖套、兜帽俱已開始著手準備,以防今年的冬天來得太快而措手不及,甚至細小如暖爐錦墩等已一一具備。而尚宮、尚服、尚禮等各局女官,不僅要忙於為沈夢冰準備封妃大典上的禮服首飾,還要配合司禮監眾官員告知的禁忌禮儀來準備相關事宜,將宓秀宮內全部煥然一新,還要開始悉心籌劃為後宮各處宮殿寢室更換擺設,重新粉刷翻新,已為幾個月後的除夕夜做好準備,宮中上下一派繁忙匆促的景象,就連平日裏隻需守夜提燈的小內監都被李德全給叫了去,派了工作。

白玉般的大理石磚地上光可鑒人,一汪碧綠的茶水正蜿蜒如長蛇,緩緩地順著細小的接縫流淌,一旁不遠處幾片景泰藍的碎瓷片紛紛散落在周圍,十幾片茶葉延展著粘在地上,顯得十分狼狽雜亂。

“你說!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焉地,一聲厲喝響起,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位素服麗人半倚在圈椅中,正怒目瞪著眼前的人兒。

對麵的女子一襲蔥綠色柳葉圖案衣衫,淺色長裙,正低垂著頭,雙手不安的放在衣襟前,十指糾結,麵對主子的責難卻是一言不發。

梁彩蝶登時大怒,猛然正坐起身,發髻間的玫瑰花簪歪在一邊,挽起的披長發瞬間散落了一半:“你還不肯說麼——莫非真要本宮施以大刑你才肯招麼!?還是說——”她冷冷的眯起眼,看著眼前惶恐不安的人兒,道:“你要本宮把人帶上來,兩下對峙你才肯說實話!”梁彩蝶猛地一拍紫檀木幾,怒喝道:“還不快從實說來!”

聞言,綠衣女子早已跪下,抬手看向梁妃道:“娘娘息怒!身體要緊……奴婢、奴婢知錯了!”

梁妃怒容絲毫未減,依舊緊繃著臉,一手指著她,冷冷道:“要本宮息怒?哼——你說你知錯了,你自己說!你錯在哪兒!”

綠衣女子微垂了眼瞼,雙手扶地,恭聲道:“奴婢不該擅作主張,散布謠言,說飛羽館鬧鬼……奴婢愚昧無知,請小姐饒了我這一回吧!”說到最後一句已是情難自禁,哽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