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秋夜雨驚夢(2 / 3)

正在她心神不寧之際,依稀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沈夢冰!沈夢冰!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喚她的名字……雪長空會溫柔的稱她的小名“夕兒”;楚驥風會喚她“沈卿”;深情的鍾浩炎總是叫她“冰冰”;而皇北嘯則是稱她為“夕顏”,即使如楚姿柔、江芸若這幾個對她恨之入骨的人,總會帶著三分不屑的稱她為“沈姑娘”……已有很久都沒有聽見這樣的稱呼了,這樣的感覺陌生而疏離——久得都似已不複記憶……

她恍惚坐起身,窗扇外的雨“吧嗒吧嗒”的敲打著,仿佛外麵站著個人在用手指敲著窗麵,在等請主人的示下。

窗縫裏漏進冰涼的風,床前的搖曳不定的燭火立刻“噗”的熄滅了。沈夢冰一手撥開麵頰前披散著的長發,一麵迷迷糊糊的問道:“是誰?誰在那兒?”沒有人回答,惟有那冰冷的風不停地吹動著青煙紗帳,不時的輕輕觸碰她的手背。

“是誰在哪兒?說話啊——究竟是誰?”她再次開口問道,聲音裏已多了一絲輕顫。

有道暗的影子在床前搖晃,雪白的衣裙在黑夜裏顯得分外鮮明,依稀是個女人的輪廓。

沈夢冰睜大了雙眼,蜜色的瞳仁裏寒光閃爍:“誰!”

忽然,一道女子的聲音響起,嗚嗚咽咽,淒厲哀怨:“是我——你命人取走我的性命,灌我毒酒,怎麼?你這麼快便忘了我麼?”她反複追問:“你怎麼這麼快便忘了?你怎麼能忘了我呢?”

沈夢冰的身上竟已冷汗涔涔,是江芸若嗎?是她嗎?——一定是她!

“沈夢冰,你居然已忘了我了?你怎麼能忘?是我把你帶進宮的呀!是我讓你有命享受今日的榮華富貴……你是托我的福啊!”她似在哭泣:“就算你不記得我了,但我這雙眼睛你總不會忘的——”帳外忽然有兩團綠瑩瑩的鬼火在閃爍:“你記起來了嗎?嗬嗬,是我啊——”

是她!竟真的是她——沈夢冰大駭之下,想將身體往床裏縮,奈何竟像著了魔似地,身體怎麼也動彈不了,她隻能隔著紗帳,眼睜睜的看著那抹白色越來越近。

“沈夢冰,你知道鴆酒的滋味麼?她們灌我毒酒,真痛——我的肚子好像被人用刀在剁一樣,好痛,好痛……我的腸胃,我的五髒六腑全都要吐出來了……”她的聲音有幽絕哀怨,似野貓在哭叫一般:“你居然還讓他們把我的舌頭割了下來!你好狠的心呀!你想讓我到了地府也沒法開口說話,不能把我的冤情對閻王爺訴說!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她忽然大聲尖叫起來:“我的舌頭沒有了!你要瞧瞧麼?我帶來了……”她肆意的大笑,笑聲隨著沈夢冰內心無法言說的恐懼迅速彌漫了整個房間。

“你敢瞧一瞧麼?我今天特意帶來了。”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不!那已不能被成為手!那是一隻腐化了一半,沾著泥沙血肉模糊的白骨!她作勢就要掀開帳簾。

沈夢冰驚駭的幾欲瘋狂,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卻絲毫也動彈不得。“菊英!芸香——你們在哪裏?快來救我!”她忽然大聲呼喊起來。良久,並沒有人過來,隻聽她得意的冷笑道:“你盡管叫吧!我不會現在殺你,我要慢慢折磨你,等你變成我這副模樣的時候再殺你也不遲!”

“好!你要殺便殺吧!”沈夢冰大口喘息著,厲聲道:“你幾番陷害我在先,我尚未找你算賬!想不到你居然找上了我!你是多行不義才會落得如斯下場,一切與人無尤!真沒想到你生前糊塗,做了鬼卻依然如此執迷不悟!你要殺我是麼!你殺吧!難道我陽間的人還會懼怕你這陰間的區區小鬼麼!”

手,能動了!——她剛想將手邊的布枕拋向帳外的影子,就聞得一聲巨響,之後便再無聲息。

一聲無息,很快有門被打開的聲音,有幾個人影慌亂地衝進來,手忙腳亂的燃起蠟燭掀開帳簾:“主子、主子,你怎麼了?”

沈夢冰滿身是汗,額前的發絲早已被冷汗浸透,唯有鎖骨間的玉鎖冰冷與肌膚相貼,提醒她還尚在人間。她微微喘氣,道:“無礙,夢魘而已。”眾人聞言皆是鬆了口氣,忙著拿水給她擦臉,收拾淩亂的床鋪。

正亂著,芸香也衣衫不整的衝了進來,一邊靸著鞋小跑一邊胡亂地套著外衫,待衝到床邊,她滿頭滿臉的雨水,焦急道:“阿姐你怎麼了?我聽宮人們說這裏出事了就立刻趕過來了——你怎麼不說話?”她掏出手絹輕拭著沈夢冰麵頰上的汗水,口中問道:“阿姐有說怎麼回事嗎?”

眾人道:“主子說她做噩夢了,現已無大礙。”

芸香安慰道:“阿姐莫怕,我在這兒呢!沒事的。”芸香接過宮人手中的新枕放上,沈夢冰以極細小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道:“她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