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第一場雪,下得不經人意。當推開窗子看到放眼皆白,隻覺驚異不已。
兩人說好要去看雪,便也不耽擱。特意的梳妝一番,不再是一個紅得似火一個白得如雪的衣衫,也不再是一個發髻繁複一個發帶輕綁的梳妝,而是皆著白衣,玉簪綰發。
恍然一看,果真神仙伴侶。
雪地路滑,枯井是走不得了,兩人便明目張膽的穿過秦府花園,過了大門。
好在路途沒有什麼人,不至於惹來什麼風言風語。千代衷離腹誹。
而衛龍麟全不在意,被人瞧見又如何?她的名聲本就不好。
路途。
兩人雇了輛馬車,騏驥良馬跑的飛快,不過須臾就到了目的地。
一處山腳下,蜿蜒一條山路,通向一座矮山,一層薄薄的雪,蓋不住鬆的蒼翠,掩不了梅的芬芳。
既欣賞著雪裏含翠的美景,又懷揣著踏雪尋梅的樂趣。真當妙事。
雪一直下,隻漸漸的小了些。衛龍麟本想撐傘而行,卻又抑製不住對雪的喜愛。手裏接一片雪,涼絲絲的,瞬間化去,又落下另一片。此時的她,忘記了風滿樓的繁瑣事宜,忘記了前世揪心的苦痛。眼裏隻有雪,隻有身邊的人。
那兩個白衣仙侶,隻怕是要融入這雪中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山頂,有亭翼然臨於高地,是個歇腳的好去處。
落座亭上,放眼望去,整個丹陽城似乎匍匐在腳下,銀裝素裹,裹去它往日的喧囂熱鬧,倒是多了一份溫馨和睦。馬上就是新年了,不是嗎。
“這山可有名字?”兀的,衛龍麟問道。
“十幾年前戰亂時,這山是送別征人的地點,所以叫它斷魂山。現在,改了名,叫斷岫山。”
“噗嗤──”衛龍麟一樂,“斷袖?這麼露骨。”
千代衷離看看著她,“雲無心以出岫的岫,你整日裏想著什麼呢?”說罷便在她額上敲了一記。
衛龍麟撇嘴摸頭,“這不是看到兩個男人嘛。”
說罷,目光就轉向下邊。
果真如此,兩男子聯袂向亭子走來,風神俊朗自不必說,單是周身貴氣便讓人折服。也偏偏這兩人一位陰柔邪魅,一位陽剛正氣,也是好一對絕配。
兩對人皆是注意到對方,可這隻有一座亭子,天上還下著雪,尷尬之下,四人也隻能圍坐在亭內的石桌旁。
多了兩人,調情的興致便也沒了。四人沉默良久,突然,那陽剛的男子從袖袍下掏出一個小酒壺,兩個酒杯。看來這隻是為他們兩人準備的。
起開封泥,一股酒香乘著冰涼涼的空氣鑽入鼻中,是好酒。清洌的液體穩穩當當盛入酒杯,那男子舉起酒杯,送至千代衷離麵前,“請。”斟酒九分滿,而他移動的酒杯卻滴酒未灑。
“多謝,我不飲酒。”千代衷離冷言謝絕。
男子也不計較,看了看衛龍麟,有些遲疑。
衛龍麟十分豪爽,伸手就要去取,“謝”字還未說出口,就被某人阻止了。
“還敢飲酒,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子。”千代衷離責備的看著她。
衛龍麟先是奇怪的看著他,然後恍然,對了,今日是她的天癸之期。感情她自己都沒放在心上,他卻記得清白。
兩人飲酒,兩人賞雪,再無多言。
……
西涼。
不是北楚的片片雪花,這裏的雪,一團一團,紛擁而下,卻又不似謝道韞筆下的柳絮之姿,倒是狂風扯破的棉絮,肅殺,迅猛。
這般狂雪,天上居然還頂著一白色刺眼的太陽,卻沒有暖意,隻是晃眼的慘白。
在這荒無人煙之地,除了風沙,除了雲日,就是漫天飛雪,和兩道影子。
“晴雪,倒是如你名字一般。”鬼麵羅刹突道。
“主子,我叫魑魅,晴雪已經死了。”
身邊的女子,正是蕭晴雪。經曆了家庭敗落,父母雙亡,她已經蛻變,她有了新的名字:魑魅,有了新的身份:右護法。
她也驚訝,為何鬼麵羅刹會如此看中她,以至於她那顆逐漸冰涼堅硬的心,還留了一點柔軟。
鬼麵羅刹冷冷一笑,聽不出悲喜。
風鼓動著那寬大的黑袍,呼呼作響。
雪漸漸地弱了。
……
“雪既已停,就此告辭。”千代衷離依舊冷冷的嗓音,似乎對這兩個打擾的不速之客很是不滿。
衛龍麟也失了興致,起身欲走。
“二位且慢。既是萍水相逢一場,不如留下姓名,在下眼挫,猜測您……是天機府的千代大人吧。隻是這位姑娘……”說話的是那位陰柔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