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不去想那些,隻是不願意麵對。
可心中其實早明白,她已是家族的恥辱。
那天長信殿發生的事情很快傳遍後宮,顧雲羨這些日子本就引人注意,如今就更是身處風口浪尖。她本以為躲在屋子裏不出去可以避避風頭,但當薄美人領著侍女闖到她的院子裏來時,她發覺自己果然還是想得太簡單。
“幾日不見,顧娘子可還好啊?”薄美人黛眉微揚,似笑非笑。
顧雲羨不想理她,轉身便欲回房。
“給我攔下她。”薄美人話音方落,顧雲羨便被兩個宮女攥住了手。那兩個宮女看年齡差不多都是三十多歲,手勁奇大,她完全動彈不得。
阿瓷見狀忙衝上來:“大膽,你們居然敢……。”她話沒說完便被一旁的宦侍給反剪了雙手,動彈不得。
“薄瑾柔,你幹什麼?”顧雲羨驚怒交加。
薄美人慢慢走近:“幹什麼?你說我幹什麼?”忽的一笑,“你方才叫我什麼來著?薄瑾柔。這倒提醒我了,以你如今的身份,這般直呼我的姓名,恐怕不合規矩吧。”
頓了頓,她繼續道:“還有,似乎這幾次見麵,顧娘子你都不曾向我下跪行禮啊!”紅菱般的唇吐出的句子又輕又軟,“陛下廢棄你之後,不曾給你什麼位分,你如今不過是個庶人,也敢在我麵前托大?”
顧雲羨完全沒料到她居然敢這麼蠻橫,使勁掙紮了一下,那兩個宮女卻更加用力,她覺得自己上半身和手腕都要被扭斷了一般,痛得連眉頭都皺起了。
“小姐,小姐……你們,放開!放開我!”阿瓷惶急道。
顧雲羨看向薄美人:“你這樣做,就不怕太後責罰嗎?”
“責罰?”薄美人涼涼道,“我做錯什麼了?難道如今你不該向我行禮嗎?”
顧雲羨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薄瑾柔雖然一貫囂張衝動,但今日這番來得太沒道理,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還不等她想明白,便聽到薄美人冷聲吩咐道:“讓她給我跪下。”
兩道巨大的力量立刻將她往地上按去。昨夜剛下了雪,此刻地上尚有積雪,顧雲羨咬緊牙關就是不從,兩個宮女隻得使更大的力氣,她腳底一滑,不受控製地朝前摔去,額頭直接磕上了地麵。
兩個宮女卻並不放過她,攥住她的手腕就將她上半身提起來,卻見她光滑的額頭上一片青紫,看起來十分狼狽。
薄美人半蹲下身子,平視著她:“我今天就是要給你個教訓,讓你明白,今非昔比,你早不是從前那個皇後娘娘了。”說著玉手揚起,眼看便要扇下去——
顧雲羨絕望地閉上眼睛。
幾天之前才被人掌摑,今日居然又要經受一次。原來當一個廢後就是這樣的感覺。沒有尊嚴、沒有體麵,曾經的驕傲被踩在腳下,比沾了汙泥的積雪還要肮髒,任誰都能上來踐踏。
難道她以後的日子都要這麼過下去了嗎?
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顧雲羨睜開眼,卻見薄瑾柔麵色煞白,揚起的右手依舊停在原處,腕上卻搭上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她順著看過去,皇帝右手攥著薄瑾柔的手腕,麵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神情,可那雙黑沉沉的眼眸中分明帶著幾分壓抑的怒氣。
“陛、陛下……。”薄美人驚懼之下,有些結巴道,“您,您怎麼會來這裏?”
“朕不該來這裏?”皇帝若有所思,“是了,此時是不該來。朕來了,礙了你在這裏擅動私刑!”
“陛下,您誤會了,臣妾,臣妾隻是想教顧氏一點規矩,是她自己脾氣太硬,臣妾本不想對她動手的!”薄美人惶急地解釋道。
皇帝卻似乎被她這句話給逗樂了,口氣戲謔:“你?教雲娘規矩?朕三媒六聘將她娶入東宮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幾時輪到你來教她規矩?”
薄美人被他這句話駭得麵色慘白,唇瓣不住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收回目光,皇帝懶得再看她,淡淡吩咐:“傳旨,美人薄氏任意妄為、目無綱常,著即降為正八品采女,於寢宮思過,無旨不得擅出。”頓了頓,“再通知六尚局,以後顧娘子的份例照著寶林發放。”
薄美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不久以前她還曾譏笑過顧氏不過是個領著采女位分的庶人,可是一轉眼她竟也成了采女。三個散號之一的采女。向來家人子冊封都是從八十一禦妻起,這個位置根本就是用來冊封宮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