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聲色(1 / 3)

翌日。

晨光靜落在烏雲身後,便是一片陰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的身前,是一個嶄新的土墓,他親手刨開又埋上的土墓。而土墓之下,是他父親靜靜安詳著的模樣,熟悉卻也是最後一次。

他,狠狠跪在墓前,他從沒想過這一天,因而才突然得這般什麼都隻剩了措手不及。

而他的身後,是無數靜靜跪著的族人,濃濃的悲意已洋溢於表,更甚者則在輕輕鶯啼。這整個花果山就隻獨有一片靜謐,連往日裏的鳥語花香都悄然陷落無蹤了。

玉音在一旁的蒼古大樹下,幾番語重的看著,襯著這陰沉,心境也隨在了他身後,隻剩了一片無聲。

終於,在這陰沉卻無風裏,突然傳來了“嘩嘩”的聲音,是一場磅礴大雨,似是他積壓在最深處的淚水,衝刷著他的目光。他淋在雨裏,而他身後的人亦同樣如此的分文不動。

大雨砸在木葉上,聲聲入耳,玉音輕點指尖,一把油色的紙傘便是悄然現在手中,然後撐著踏進了雨裏。

徑直而下的大雨模糊了她的視線,可卻更深刻了他的身影。

玉音走到他身旁,輕輕為他撐了傘,自己便完全落在了雨裏,可唇角卻不由的牽了笑意,那霸道便盡皆消失在這笑容裏。而他轉眼,便全然撞在了她這般的笑容裏,悲傷卻不絕望,倔強卻不魯莽。他不禁,也看得幾分心疼,隻是於此時的他,是不懂罷了。

他站起,溫柔之極,卻不話語,隻輕輕理弄她被雨水打亂的發絲,輕輕撫去她臉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她可曾多麼的霸氣之極,然而卻在他這般的動作裏小鹿亂撞,紅暈漫散,敗得猶如未曾有過一般。

但隻片刻,他便轉身,又淋在了雨裏。而他所踏去的步伐,可滿帶了毅然決然,她看得幾分黯然。她知道他要去的方向,她完全知道。

“侄兒,猴尊在帶人去牛祖那裏時,可曾囑咐過老朽一事,老朽知道現在可能不是時候,但除了現在,可也沒有更適合的時候了。”

“嘩嘩”的雨聲中,他還沒走出幾步,便被這樣一道幾分滄桑年邁的話語給打斷了去。這話語之人,乃是這整個猴族中最為年長的一位,連猴尊都要敬重七分。

他停下步伐,愣愣後才轉身看向那老者。

而老者,也已在他愣愣間緩緩向他走來,大雨模糊了臉上的皺紋:“侄兒,猴尊可不止一次說過,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可都是為了你,為了族人免於一難啊。”

“他們都害了我父親,你還叫我袖手旁觀?”他任那大雨落了一身,眼裏的怒意又崛地而起,咽哽了他的話語,“我不能!我要拚盡全力走他一遭,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不曾是隨意踐踏的!”

“猴尊他不是你親生父親!”

這一話語,猶如一場晴天霹靂,直令他震耳欲聾,久久不能自我。

百年前,在猴妖,牛精,蛇怪三族相殺結束的那一天,也是這般下著磅礴大雨,空曠的山頭上隻站著十幾個身影,滿身都是血跡斑斑,而腳下盡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拌著雨水,漫過了腳跟,冰涼入骨。

在他們那般筋疲力盡之時,突然,天空襲來一陣響徹天際的巨雷,生生劈在他們身後的十幾步之處,餘波狂湧,直將他們掀倒在血水裏,耳裏全是悠悠的長鳴,而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不清。

那長鳴在久久後才有幾許的消散,他們蹣跚著爬起,耳邊便傳來輕輕的嚶啼聲,時斷時續的伴在了那長鳴裏。他們循聲望去,竟是從那巨雷砸過的地方傳來。

見此,他們幾許驚恐幾許好奇的緩步湊上前去。巨雷將山頭砸成了一個大坑,碎石遍地。而碎石上,還在冒著絲絲縷縷的煙霧,全是巨雷肆虐的痕跡,煞是觸目驚心。可縱是如此,經了好奇心的驅使,他們還是試探著上前窺視了一番。

隻見在那微微冒著煙霧的坑裏,蜷縮著一個小小的毛猴,那輕輕的嚶啼便是從他口中傳來。傾盆而下的雨已徹底淋濕了他本是妖豔如火的皮毛,濕透了的皮毛緊緊貼在身上,便隨著小小的身體在微微作顫。

這番的巨雷下,竟是一個小毛猴,他人都不免心懷重重疑慮,生怕是不祥之物。而有更甚者,都想了先除之而後快,以免後患無窮。

有這般想法的可不在少數,而隻有一個人,無懼的跳進坑裏,將那小毛猴輕輕攬在盔甲裂痕蔓延的懷裏,一如是自己生下的一般。

“那人,就是猴尊,而你,就是那個小毛猴。”那老者徐徐道來,似乎又身在了那時,“這就是為何你從小就沒見過母親的原因,猴尊可至今了都是孤身一人啊!”

一頓話語下來,他眉宇緊皺又舒展間,反反複複著的都是起起伏伏的記憶,可始終沒有那樣的情景。

“猴尊走時可說了,務必要將此事說與你聽。猴尊他此番用意,就是不想你去作無謂的複仇,那樣隻會是得不償失。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猴尊,可不能再失去一個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