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月湖(1 / 3)

夜色,進入了最黑暗的時刻。

蛇皇和牛祖的驚愕中,猴尊的胸膛已被牛魔王脫手而出的三叉殘戟刺穿,唇角滑落的血和最後的氣息一起碎在滿目殘骸裏,成一朵朵滾熱的血花,在青鱗還許些稚嫩的眸裏開得驚心無比。

“啊!”

天際中,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傳來,響徹眾人的耳畔,響徹這整片山穀,是他痛心疾首的身影。而還沒等眾人抬眼隨著聲響望去,他的身影已掠過了頭頂,雙目通紅的揮著神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砸向那人。

頓時,爆出一個驚震八方的能量,直將那一方的殘骸盡皆化作碎石震到幾米之高,才如傾盆大雨般落下。

碎石掉落裏,他雙膝跪著,猴尊靜靜躺在他懷裏,唇角那一抹帶著血跡的笑,落進他此刻的朦朧裏,此刻他的腦海,全是一片嗡嗡作響,是悲傷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的聲音。而他的神棍,輕輕立在他身前,正泛著濃稠的血色光縷和不絕於耳的鳴音,似在隨著他一起哭泣。

而那人,即是擋下了他的突襲,卻被震得倒飛而出,幾個退步後才穩下身形,此刻正略有所思的立在他十幾步之外。

他卻不管,隻輕輕撫過父親的臉龐輕輕緊握著父親的手,曾經生動的麵容和溫暖的手掌,此刻就隻剩了了無生氣和冰涼入骨。一切,都與之前的截然相反,他不言亦不語,隻默默將猴尊和藹的臉龐再深深複刻一遍。

他不住的皺著眉宇,悲怨如落石一般在沉積,自己怎麼就回來晚了呢!

而在他的這般間,震到空中的碎石已落盡,他的模樣便完全落在了那人的眼裏,還有在其周身不停縈繞著血色光縷的神棍,神棍上曲盡婉轉的那五個字便也清晰落入眼底。那人頓時,心生一陣抖動,因了寒悚,亦因了怨怒。

隻一陣驚愕後,已恢複了幾分氣力的牛祖和牛魔王也不遲疑,直奔到了他的身前,而蛇皇也已在了青鱗身旁,幾分不忍。

猴尊那牽著唇角卻已了無聲息的樣子便煞是驚起牛祖滿身漣漪。而也在牛祖這般漣漪時,在旁立著的神棍微微又起了動靜,那本是暗淡無光的五個字突然泛起濃烈的血色,於靜靜無息裏直奔向那人,而他,也已撩身拾握神棍,攜著悲憤,以瞬間的速度將手中的神棍狠狠插入那人的胸膛,這般場景,一如三叉殘戟刺透猴尊時的那樣。

他此般快得連殘影都追趕不及的速度,直令那人大為震驚不已,便才這般驚愕著看著神棍生生貫穿自己的胸膛,而他悲憤的眼眸,更將那人完全包裹,是要將其吞噬在其中。

可縱是被神棍刺透胸膛,那人隻在稍稍的震驚後,其唇角卻又再輕輕牽起笑意,是一抹深不可測,他看不透的深不可測。之後,其身影便是化作億塵,無聲飄落進已微微泛起亮意的夜裏。那人,竟隻是一抹幽魂而已!

而那龍族異士一見著此般,便也是紛紛如驚弓之鳥,帶著幾分潰散,隻在片刻裏消失得好像未曾來過一般,若不是眼前的殘骸在時刻提醒著,便煥若大夢一場。

可而,他是多麼希望這真的隻是大夢一場。

他瞬時無力的重重的跪下,膝下的殘骸便應聲更深了幾分。手中緊握的神棍已退去了那絲絲縈繞的血色,遠處的山脊,輕輕漫來了亮光,是黑夜落下後白晝接踵而至的步伐。他無力的蒼白便隨著越漸清晰,都清晰到了隻一輕輕的風吹草動,就足以令他潰不成軍。

這一日,定是極其漫長的。

晨光漫來,那殘骸便更觸目驚心。牛祖和蛇皇輕輕舉眼望去,這一般的場景,一如百年前的那一場腥風血雨。隻是,這一次裏,再無了猴尊站著的身影。

微風輕輕撫過這方的滿目瘡痍,撫過他的衣角,起落了他的蒼白。他的背上,是已氣息全無的猴尊,鮮血浸過他妖紅的皮毛,聲聲碎落在他的步伐裏,聲聲都清晰落在他腦海最深處,索繞著始終不肯離散。

而這所有的罪責,他都全怪在了他自己,故才將神棍插立在方才猴尊躺下的地方,靜靜遠在他的身後。若不是他取了神棍,或許,便不會有了此般的情景,而曾在他記憶裏偉岸的父親也就不會有了這般的結局,什麼都還來不及,就已身各兩方。

他這樣背著猴尊漸行漸遠的身影,牛祖看得無比錐心,而也在這一刻裏,才是懂了百年前那日猴尊的心境,定也是這般的吧,才那樣一路默默著望盡路口。而他這般的落魄,牛魔王也是看得緊擰了眉目,多想分擔一些,可是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一路失魂,卻連絲毫安慰也不能送上。

這時的青鱗,已隨著那人的消失而又恢複了原樣,方才猴尊拚力替自己擋下三叉殘戟的那一幕就紛遝而來,直淹了青鱗一身,亦淹了他遠去的視線。

“是我們,欠他的。”

蛇皇在輕風拂麵裏,輕輕看著他遺落在此的神棍,幾分出神,後才黯然的說著,是給自己定下的枷鎖,亦連同青鱗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