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是鬧也鬧了,這才慢吞吞的說了“恩,明日裏你隨我來就是了。”夥夫聽後大喜,萬萬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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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哥開門一望,這不是白家那四兄弟請的客人嗎?怎得來我這了?難不成還真是再讓我做菜?這可真是幾頭豬,那麼多都沒給喂飽。他本想高呼趕人,啟聲時突然看見這人的臉,一抹溫和笑容遮麵,風吹發散,猶自忍不住想起初見時那英姿颯爽白袍將,胯下是那輕塵不動四蹄飛的青白雜色馬。一馬當先便敵萬人,雖為少年郎,卻無人不服。
馬兒哥輕聲呼喚渾身顫栗激動問道“將軍~是……你嗎?”此時已然淚灑半邊臉,卻渾然不知。
齊布衣微微一笑,順勢走了過來,抬劍一手打了馬兒哥腿一下“一大老爺們,哭什麼哭?”然而久不見故人的馬兒哥卻無論如何也抑製不住,多年不見已是物是人非,他瘸了腿,將軍也不複當年樣子,這些年來,雖不見來人,他卻時常金戈鐵馬入夢來,夢中多是自己往年故人,雖戰慘烈,他卻不敢醒,生怕眼睛一睜開,兄弟沒了,手中的劍沒了,心中的一腔熱血也沒了,留下的將近一個空殼,除了替人做飯仍是替人做飯。
馬兒哥緊緊擁住眼前將軍,自己的武功得傳於他,雖然僅僅教了自己十天,雙膝突然跪地,長哭道“將軍~”,聲哀鳴,氣嗚咽,誰說鐵打的漢子不能哭?今日裏他還真就哭給了他們看。擰著頭皮梗著脖子擦幹眼淚,意外道“將軍,這都好幾年了,你還記得我啊!”他這此等神態著實驚訝了眾人,在座的諸位誰不知道馬兒哥的脾氣,你要他落一滴眼淚,不若讓他掉千斤血,別說,院子裏也不是就他一個漢子,看那西邊坐著的傻裏傻氣的人,不也是整日裏腆臉嬉笑呢嘛?隻可惜這人啊,是個腦袋不好的家夥,怎可同日而言?
“我這人,可能沒別的大用處,就是記性好,人常說我過目不忘,你說是也不是?”齊布衣半開玩笑道。
馬兒哥咧嘴一笑,這才被齊布衣從地上拽了起來,滿身泥土,齊布衣蹲下身替他打掉,順口問道“和你一塊的那個人呢?”這不提還罷,一提又是悲上心頭,馬兒哥哽咽道“將軍你跟我來。”
一雙滿是粗繭的老手拉住齊布衣進了屋子,左右看了幾下後緊閉房門,回身後看見擺著的四個牌位前香爐裏已經燒的差不多了,又重新抽出一些挨個點燃插上,香爐質樸無常,應是那兩三錢則換一個的劣貨,卻住著一位英靈,隻見燭火搖曳,馬兒哥開口說“這就是了,將軍,他已經在我們和周湯最後一場大戰中死了,當時他是最為勇猛的先鋒軍士,沒人比他衝的更快,沒人比他殺人更多,卻也沒人比他流的血更多,至今我仍舊記得他臨死前的背影,我真想給他立一碑,上書‘國士無雙’可我做不到,等我再回戰場上時,早已成了一堆幹屍碎骨相貌無存,我又去哪找他的屍體去啊!就連身上穿的衣物也已然沒了,我在他故鄉給他挖的墳,至今都沒添上,更遑論立碑了。”說著說著,馬兒哥竟又伏案痛苦。
齊布衣無言寬慰,他亦給這人上了一柱香,至今為止,他都不清楚,這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人兒啊,是說英雄道英雄有了英雄閑英雄,這朝堂的事,究竟有誰說的清楚呢?莫不是漿糊胡亂一團糟,有人覺得有趣,有人心灰意冷,有人添了身家性命,有人孤身立命得自在。而這其中,又有多少無辜之人白白送了命,又有多少不是無辜之人呢?是知其然而不知其然。
“將軍,我想問你一件事。”馬兒哥鏗鏘有力說道,眼神殷切,似有希翼之光,而又暗藏失望之氣裹挾著悲憤之情,說不清道不明。
齊布衣點點頭,隨意靠坐在椅子上,頭一歪,身一斜,筋骨一軟,倒是挺放鬆的。
“問吧!”齊布衣說。
“將軍~我家將軍究竟是不是扔下我們這些人逃跑了?”馬兒哥咬牙切齒“這些年來,無論我走到哪,都一直聽別人這樣說,即便是離了邊境這麼遠也逃不過人言,我今生沒了別的願望,就是想弄清楚此言是真是假,可惜我走南闖北人家一聽我是將軍手下的人,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哪裏還聽得進去我問的話,我這才隱姓埋名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