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啊……”秦綰翻來覆去把玩著那根銅簪,卻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雖然簪子已經非常陳舊了,但也絕對沒有千年之久,頂多就幾十年。整支簪子一體打造,渾然天成,看不見任何可以打開的機關或是細縫,而上麵刻的八卦圖案也很粗糙,可以說,雕刻的人連篆刻的基本功底都沒有。
這樣的簪子,就算丟在路邊,也很可能幾天都沒人撿走。
畢竟,稍稍有些資財的人都看不上它,而真正的窮苦人家根本就不用發簪!
“呯!”猛然間,書房的門被人一下子打開了。
“怎麼了?”秦綰回過神來,一臉的詫異。
“王妃!”秦姝風風火火地衝進來,站在書案前,卻扁了扁嘴,露出一臉委屈的神色。
“誰惹你生氣了?”秦綰隨手放下銅簪。
“笨蛋哥哥!”秦姝氣呼呼地道。
“阿訣哪兒惹你了?”秦綰怔了怔。
要說這兄妹倆的性格也是完全相反,比起秦姝的天真活潑,秦訣簡直是塊花崗岩,又冷又硬還沒存在感,秦訣不是不疼愛妹妹,隻是性子內斂從不會表達,明明平日裏就是秦姝欺負秦訣多些。
“他成親了!孩子都有了!”秦姝道。
“噗——”秦綰剛剛喝進嘴裏的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好一陣折騰,才一臉不可思議地道,“你再說一遍?”
“今天從禁軍校場回來的路上,我們居然看見哥哥在買酸梅果脯之類的零食,而且一買就是幾大袋,我就奇怪地問了句。”秦姝咬牙切齒道,“誰知道,他竟然說,我嫂子已經三個月了,南疆那裏的蜜餞不好,所以在京城多買一些帶回去!”
“……”秦綰微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王妃啊,我就這麼一個哥哥啊,結果他成親了我不知道,有孩子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過幾年突然有個小鬼叫我姑姑我才知道?”秦綰眼淚汪汪地抱怨。
“他……大概是沒那根筋。”秦綰也隻能苦笑。
不用猜就知道,秦訣的性子估計根本就沒把自己成親生子當成一件大事,反正就是沒必要提起,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有人發現了也就那樣。他八成現在都沒弄懂秦姝到底在氣什麼呢。
不過話說回來,肯嫁給這塊石頭的姑娘也夠厲害的了,她是不信秦訣會主動對哪個姑娘有好感直到談婚論嫁。但總算學會給懷孕的娘子買果脯蜜餞,也算有進步,否則她真太對不起人家姑娘家了!
“真是氣死人了!”秦姝道。
“退一步想想,你哥那性子有人肯要也是件好事,是不是?”秦綰笑道。
“呃……”秦姝扶額。
雖然不想承認,可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好了,你要是有空閑,去幫執劍和荊藍查點事。”秦綰揮了揮手。
她現在最在意的就是那對祖孫是什麼人了。
“哦。屬下告退。”秦姝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趕緊退出去,關好了書房門。
秦綰想了想,派人去叫了陸煙過來,讓她去庫房取一對玉如意、一對平安鎖,以及五百兩黃金送去給秦訣當做賀禮。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秦訣恐怕都要留在南疆,送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也用不上,所以除了“平安如意”之外,她幹脆折成了黃金。當然,除了秦綰,也沒有這麼實在的送禮方式了。
倒是江轍知道後,同樣送了一匣子黃金過去。
陸煙走了一趟回來後很快把事情打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秦訣隨同孟寒留在南疆後,一開始依舊和之前一樣隱於暗中行使暗衛的職責,不過隨著南疆的形勢變化,複舊派越來越咄咄逼人,孟寒缺乏可用的人手,毫不客氣地把秦訣喊出來指派他去做這做那。熬過了最初一段時間的不適應後,他也算漸漸習慣了接受別人的目光注視。
不得不說,當年離散的南疆族民大都還思戀故鄉,聽聞王子要複辟南疆,不少人扶老攜幼地歸來,重建家園。
南疆少女多情,又沒有中原那麼嚴格的禮教,隻要看中了就大膽追求,任是百煉精鋼在這溫柔鄉裏也要化作繞指柔了。
秦綰一邊聽一邊笑,不禁感慨,當年秦姝請她賜姓,她就讓兄妹倆跟她姓秦,幸好秦訣沒真被“情絕”這個名字給詛咒了!
“什麼事那麼開心?”李暄從外麵走進來。
“沒事沒事。”秦綰笑眯眯地讓陸煙去幹自己的事,上前挽著李暄的手往外走,順手撈起書桌上的銅簪。
“忙了一天了,今天廚下做了你喜歡的糖醋鯉魚。”李暄道。
“明明是昭兒最喜歡的。”秦綰朝他扮了個鬼臉。
“你還真跟女兒吃醋了?”李暄哭笑不得。
“就吃了,怎樣?你咬我啊?”秦綰送他一個白眼。
夕陽的餘暉掃過,眼中忽的綠光一閃。
秦綰一怔,忽的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李暄詫異地看她。
秦綰皺了皺眉,有些不確定地對著夕陽舉起了手裏的銅簪。
“這顏色是不是有些發綠?”李暄道。
“剛才我好像把茶水噴到簪子上了。”秦綰說著,用衣袖使勁擦了擦簪子。
月白色的袖子上頓時染上一抹墨綠近黑的汙跡,而擦拭過後的簪子卻隱隱泛起了暗綠色的光芒,不像是之前黑漆漆的模樣了。
“這個顏色,玄玉不可能沒擦過。”李暄道。
玄玉雖然不至於有潔癖,但正常人顯然不會把這麼髒的簪子往頭發上插的。
“但是很顯然,他不會用茶水去洗簪子。”秦綰接道。
“你是說,簪子外麵塗的東西會被茶水溶解?”李暄道。
“有可能。一般來說,發簪沾染茶水的幾率很小。”秦綰忍不住一聲輕笑。
還真是誤打誤撞,回頭給秦姝挑支發釵獎賞吧,也算錯有錯著。
李暄拿過簪子看了看,果斷地回頭,把書房裏秦綰沒喝完的大半杯茶端了出來,“嘩啦”一下全澆在簪子上。
秦綰很默契地一手接過茶杯,一手遞過去一塊絲巾。
李暄用力擦拭著,很快的,絲巾上染上了大片黑綠的顏色,而那銅簪漸漸露出了真容。
粗糙的八卦刻紋盡數被擦除,整根簪子呈現出古樸而又韻味的暗青色,簪身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仔細看來,卻像是一種文字,可卻和大陸上流傳的任何一種文字都不太一樣。
“是青銅。”秦綰肯定道,“也許為了改變重量,也許是增加硬度,稍稍摻雜了一些別的金屬,這是一種很古老的工藝,改天去請教一下宗伯伯。”
“宗元大師那裏就拜托你了。”李暄輕輕一笑,又道,“不過,拜這個所賜,我終於知道西秦的底牌是什麼了。”
“你知道了?”秦綰驚訝地看著他。
“這些。”李暄指著簪身上的文字解釋道,“雖然我看不懂這些字的意思,但我在宮裏的一本古籍上看見過,這是前朝時期,神道中人所用的祭天文字。”
“國師柳輕風?”秦綰脫口而出。
“西秦持有的,應該就是這些文字的解讀方式。”李暄道,“我猜,北燕的機關圖多半也是用這種文字書寫的,春山圖的秘密還沒找到,可八成也脫不了關係。”
“也就是說,沒有懂得祭天文的柳家後人,我們誰集齊了所有圖譜都會麵臨看不懂的境況?”秦綰咬牙。
“應該是的。”李暄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又道,“若是柳家留下了釋義的字帖還好,若隻是口口相傳,那就和你與昭兒的血脈一樣,是很難被人奪取的東西。”
“難怪冉秋心如此著急。”秦綰沉吟道。
由不得冉秋心不急,這場前朝寶藏的爭奪中,北燕的確是落了下風的,迫切需要做點什麼來改變目前的局勢。
“先吃飯去。”李暄當機立斷地把簪子往懷裏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