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王與十三太子早年有隙,因十三太子啟石自任太陽神以來,公正無私,循規蹈矩。太陽運轉縝密,毫絲不差。萬丈陽光,隻照得閻羅殿中的陰曹地府黑洞暴露,黑暗盡去,弄得地獄之中鬼魄不安。地府之中,運轉不靈。閻羅王曾多次求十三太子通融,又奏稟玉帝皆無濟於事。隻弄得他駕馭黑洞,東躲西藏,不得安寧,故心存芥蒂。
今日見十三太子求招魂大士求他,自然也不肯給麵子。當下便道:“凡人生死輪回,有章有序,豈可隨意更改。段秀才陽壽已盡,本王豈能違背天意,亂放生死薄之理?此事萬萬不可!”招魂大士豈不知閻羅王與十三太子之間有積怨?當下道:“閻王爺,太子殿下之旨意豈可不尊?若不依從,料不定日後十三太子接任玉帝之位。到時你我在天宇之中豈有安生之日?與其與之抗衡,不若給他個麵子,對你我皆有益處。”閻王爺聽後嗬嗬冷笑道:“大士之言差矣,本王並非不給太子殿下麵子,隻是本王未有隨意篡改生死薄之權,若是如此,便是犯了天條。這差事老夫早就厭倦了,不過看在陽界興衰與大士之麵上。且不去勾那段秀才魂魄,卻不能不從生死薄上勾去其姓名。讓其做個活鬼,讓其能吃能睡,卻勾去其魂魄,惟有神仙方可與他對話,雖死猶生,雖生猶死。”招魂大士正欲再言,閻羅王臉色陡變道:“本王已盡全力,送客!”爾後,轉身朝陰曹而去。招魂大士情知閻王爺已給足了他麵子,隻得謝過閻王爺,再駕黑雲,黑光一閃,出了閻王府,複回陽間凡境。
段牧之正在床前喂水給段秀才喝,忽見招魂大士回來,忙問道:“招魂大士,閻羅王可曾答應?”招魂大士答道:“閻羅王豈敢不遵太子殿下之意,隻是生死薄不可隨意更改,若改了日期,反會累及到段秀才下世輪回。不過閻王爺還是按太子旨意,隻勾去其魂,而讓其肉體仍留在陽間。太子可與之對話交談。”段牧之雖被仙體附身,卻不曾有十三太子的神通,聽了招魂大士之言後,深信不疑,忙稱謝不迭。倒是樂山神佛深諳其中道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十三太子孝心可嘉,老衲可略施其技,可保尊父肉體無恙。”段牧之聽了大喜道:“如此甚好,還望大師施法,救家父性命!”隻見那樂山佛口中念佛,雙手合十,一道瑞光直罩段秀才天庭。頃刻段秀才凡體中真氣注入,生機複現,雖不能與常人交談,卻能手足動彈,飲食自理。眾神見段秀才凡體尚存,生機複現,卻靈魂已勾,皆歎息而去。段牧之謝過眾仙,複回至床前,見段秀才已醒悟過來,雖六神無主,七魄皆無,卻能起身吃喝,心中大喜。其母竇三娘見了,亦悲去喜來,小心前來服侍。她凡體肉胎,隻見段秀才口中念念有詞,胡言亂語,哪曾看得見招魂大士、樂山佛等眾神佛,以為段牧之學得奇術,使段牧之起死回生,自然欣喜不已。但卻不知段秀才除與段牧之交談之外,卻僅餘一具空殼,不過對竇三娘而言,總比獨守空房的好。可惜段牧之雖為十三太子,卻不能改凡人生死,救生父陽壽。人說神仙萬能,其實天庭之中,各司其職,生死有循,神仙亦有能為有限之時,何況人乎?
再說竇三娘見段秀才蘇醒過來,問明那袋米的來曆後,也顧不上許多。當下喚醒段牧之的弟妹們,煮了些給餓得臉黃饑瘦的四個兒女吃了,又喂了些稀粥給段秀才吃過。一家哪曾吃過一頓飽飯,今日吃了些稀飯,如同過年般。弟妹們見段牧之深夜回來,又帶了許多吃的,皆興奮雀躍,圍在段牧之前,問東問西,真個是喜氣盈庭,由悲轉喜。段牧之慧眼已開,自然知道自己的根源,惟恐泄露天機,哪敢與母親、弟妹多言。
當下應酬了幾句後,複來至段秀才床前。段秀才身在凡塵,魂在陰界。他朝段牧之道:“太子殿下,小人何德何能,讓殿下動勞尊駕,傷您神通?”段牧之道:“爹爹休得如此稱呼。孩兒無能,不能留您魂魄陪伴母親。這已使孩兒無地自容。爹爹再如此稱呼我,豈不折煞我也?”段秀才忙道:“難得有你如此有情有義,孝道仁厚。生死各安天命,非人力可為。你如此而為,已冒違背天條之險。我能得殿下如此抬愛已心滿意足了。哪能有再求陽壽之欲?你不必自責。”段牧之當下跪拜道:“爹爹在上,受孩兒一拜,兒有重任在身,不能侍奉在父母身旁,以盡孝道。孩兒臨走之時,有一物相贈,望爹爹笑納!”段秀才慌忙掙紮起身,探手扶得段牧之道:“你休得行此大禮,你我父子一場,乃前世之緣。你仙身客居貧寒之家,讓你受盡饑寒,實在委屈你了。我們哪有圖報之理?”段牧之道:“此物亦並非什麼稀奇之物,爹爹有了此物,便可使全家免遭饑餓,此乃你我之願。”言畢,從懷中取出一物,附耳在段秀才耳邊說了幾句密訣,隨即金光一閃,一陣清風不知去向。段秀才靈魂雖已出竅,卻將此訣記在腦中。他拿那段牧之留下的物件一看,原來是一件金光閃閃的小執壺。其瓶蓋描五彩祥雲,壁嵌寶石,柄雕遊龍,真個是珠光寶氣,巧奪天工,他忙小心收好。
且說竇三娘見段牧之來速去快,自然傷心不已,可尋他不著,也隻得作罷。而段秀才雖能動彈,卻不言不語。竇三娘隻得每日小心在家服侍他。她原本在大戶人家幹些粗活,也能掙幾升米應急。如今辭了工在家服侍段秀才,一升米也掙不到。不覺過了月餘,段牧之搬回家中的稻米被吃得罄盡。這日,竇三娘餓得頭昏腦脹,回到房中,止不住長籲短歎,麵對不能言語的段秀才,更是傷心欲絕,欲哭無淚,心想:“與其活活餓死,不如自尋短路,落個清靜。”主意已定,便握住段秀才的手,聲音哽咽地道:“秀才,妾對不住你,今日我們緣分已盡。我先走一步,你要記得我在奈何橋前等你呢!”言畢,找了塊娟布,望梁上一掛,欲懸梁自盡。段秀才魂魄不存,良心未泯,更有樂山大佛靈光護體,土地菩薩相佑。倏地,他不言不語,卻上前抱下竇三娘。又從懷中掏出金壺,口中不知說了些什麼。
你道這金壺是有何奇妙?原來這金壺乃財神所攜之物,不知為何遺落凡間,為當地土地所揀,因其沾上了凡間穢氣,隻能變飯菜酒肉等物,卻不能變金銀財寶等。雖是如此,此物已為凡間奇寶。此次土地為討好十三太子,便將此寶獻給了他。不想段牧之並不為之所動,反將此寶物留給了段秀才,以助其度過難關。
段秀才冥冥中念道:“金壺一頓,酒肉隨即噴!”隻見房中芳香撲鼻,酒香飄來,飯菜熱氣騰騰,擺滿桌子。段秀才再念道:“金壺連地頓,酒肉連噴地噴。”隻聽廳堂之中,兒女們驚呼不迭。原來,廳堂大桌上堆滿了美酒、佳肴,全是那熊掌、海參、鮑魚、燕窩、龍爪……還有許多叫不上名的珍肴美味而那飯菜皆是香氣四溢的五色米,他們哪曾見過如此豐盛的美食,人人仿如在夢幻之中,一家驚喜不已。竇三娘見了,真是絕處逢生,如在夢裏。她見兒女們有救,自然將那死的念頭拋棄,抱住段秀才喜極而泣。又朝空焚香遙拜不已。
再說段牧之弟段牧軍年方十二歲,見了,驚奇不已。忙在段秀才手中拿過金壺,依樣一頓,卻不見有半點動靜,便向段秀才道:“爹爹,這寶貝如何用?”段秀才嘴角顫動,哪曾說得出半個字,隻聽他口中念念有詞,凡人豈能聽得清半個字?竇三娘見狀,忙嗬斥段牧軍道:“軍伢子,休得打擾你爹爹歇息,還不快放下此壺,快去吃飯?”段牧軍聽了,有些膽怯,自然放下金壺,去廳堂與眾姊妹們飽吃了一頓。
自此段秀才家中無飯菜之時,段秀才便用此壺取來糧物,供一家人享用。段秀才雖形同木偶,卻支撐家庭,使妻兒衣食無憂,一家人過得平安無事。按下此事暫且不表。
且說段牧之祭起“趁腳風”,片刻之間,便來至桃溪一家鎮上,其時已月淡星稀,風停雨住,晨曦漸起。段牧之慧眼一開,便見巧姑與狗兒正關在那何拐子家中的黑房中抽泣。看來倆人徹夜未眠,在惶恐中度日。段牧之暗叫:“這廝實是可惡,竟會幹出傷天害理之事。”當下“趁腳風”一運,身快如電,直奔何拐子家所居之處——騾子坳而去。
眨眼功夫,段牧之便來到了何拐子家門前。他見何拐子家門窗緊閉,房內有二條大黃狗守在其內。那兩條大黃狗嗅到生人來了,早已吠叫不止。怕驚動了何拐子,害了巧姑與狗兒,段牧之不敢貿然入內,當下閃身藏至一棵樹後。
他朝何拐子家四周探視一番,卻不知如何進那院落。眼見得朝霧已起,天現魚肚。段牧之不由有些焦急。倏地靈光一閃,急中生智,當下口念入地訣,刹時,身子如錐,朝地下鑽去。須臾之間,便來到了關押巧姑與狗兒的房間中。原來巧姑與狗兒被何拐子拐來之後,因那那何拐子未找到買家,便將其關押在此。
且說巧姑與那狗兒被關在何拐子家中,二人情知難逃其魔掌,又不知那何拐子會如何對待他們,故每日驚恐不安,哭泣不停。巧姑怕的是何拐子會將她賣入妓院,過那種非人的日子。而狗兒最害怕的是聽人傳說的,人販子會將孩童的心髒挖出,賣給那些要用之人作藥引子的藥鋪。二人哪裏睡得著覺,每日哭哭啼啼,睡會便醒。可在這荒郊野外,真個是哭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哪個會來救他們?他們隻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