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講,三月份的北京是不會有茄子上市的。可是今年,茄子來得早,又多又嫩,而且價錢相對來說還算合理。三塊錢一斤,雖然這個價格在夏天是無法想像的,但為了貪圖新鮮,還是買了幾個。
恰巧大大來到家裏,就給他做了他最愛吃的燒茄子。大大就是伯父,據說這是滿族人的稱呼。
大大從小對我特別好,每次來家裏,一定要問:你想吃點什麼?我就說:去新橋。
“新橋”就是崇文門的新橋飯店。20世紀70年代,北京吃西餐的地方好像隻有新橋和莫斯科餐廳。新橋側重法式,而所謂的老莫則是純正俄式西餐。
既然點了地方,他也就不好不帶我去。隻不過每次都會說上一句:這孩子長了一張饞嘴。
20年過去,他徹底老了。牙掉光了,耳朵也聾了,和他交談甚至要用紙和筆。現在來到家裏,輪到我問想吃點什麼了。
其實不用問,他就想吃我做的燒茄子。
我做的燒茄子,確實還不錯。十年前跟媽媽學來的,反倒成了我的招牌。現在,每次做這個菜的時候,媽媽也會讓位給我的。其原因很簡單,邊做邊體會,一點點地改進,結果我弄出來的味道她已經不會了。
要想做好燒茄子,是比較麻煩的,繁瑣的工序主要在準備階段。茄子去皮,切成一厘米厚薄的大片,先用斜刀在每片的兩麵分別劃出網格狀的紋路來,盡量深一點,又不能把茄子切斷了。這主要是為了以後的曬和炸。切好後,再把大片分割成小塊,大小隨意,一般一片分成三五塊最好。
做燒茄子,一定要讓太陽幫幫忙。把這些小塊碼放在蓋簾上,讓太陽曬。之所以這麼做,道理我也說不清楚,可是曬過的和沒曬的味道就是不一樣。另外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曬過的茄子在煎炸時特別省油。
事實上,決定著燒茄子的核心不在燒而是炸。去皮後切成塊的茄子,經太陽一曬,就蔫了下來,尤其是花刀在上麵切過後,水分蒸發得格外得快。這個時候是最適合煎炸的了。
炸茄子既費油又費時間,要有耐心。火不能太大,大了非常容易糊;也不能太小,小了茄子總是軟塌塌的,炸不出茄子的味道。倒二兩油進鍋裏,燒開了,抓上兩把茄子丟進去,一麵黃了,再翻炸另一麵,直到油鍋裏散出了茄子的那股香味,就算好了。一盤茄子炸出來,需要好大一陣子。
掌握炸的過程,需要依靠經驗。有時,茄子會軟綿綿的,你永遠見不到它的香味,或者就是你也聞到茄子的味道了,茄子卻已經變得炭黑一般,仿佛真的燒過。最好,茄子焦黃時你的廚房內也是香氣四溢。
如果是等天氣熱了,做這個菜就有點受罪。廚房裏如同一個桑拿浴室,油煙蒸騰,半盤茄子炸過去,保準你渾身的汗也已經出透了,順著頭發流到你的眼睛你的臉上,衣服也都貼在了身上。
不過,過去我的女朋友她喜歡吃。而我和她的交往正在那一夏,隻好抱定了為愛獻身的精神,常常給她做。她也不避油煙,在一旁傻呆呆看著。當然,主要是看我,汗淌下來,就用手絹小心地擦了。這樣,就是流再多汗,心裏也不在意。
似乎戀愛也和燒茄子差不多。相互之間的神往以及現實中的糾纏,就好像茄子的香味和翻來覆去的煎炸,焦黃和香氣的同一,並不是那麼容易達到的一個境地。像我隻會調理茄子而根本應付不了生活中的那麼多麻煩,也隻好眼睜睜地欣賞別人的幸福生活了。
燒茄子的燒,隻是最後的調味過程。
燒之前,需要事先準備好調味料。蒜很重要,再就是些蔥薑絲,醬油料酒還有一點白糖,這些可以集中混合在一個碗裏,用水調開。我燒茄子,還願意放些青椒、西紅柿還有冬菇什麼的,作為配料。這樣顏色會比較好看,吃起來也不太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