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長魚菱角(1 / 3)

學書畫至今,一直喜愛揚州八怪。揚州八怪中我真正的老鄉就有兩位,一位是大名鼎鼎號稱“詩書畫”三絕,以畫竹寫六分半書名世的鄭板橋,另一位是李觶,我記得他畫的鬆樹高古而有韻味,李觶的“觶”據說有兩種讀法,一讀為tuo(駝),同鼉,也就是“神獸”,他做縣官時一直讀做“駝”音,以神獸自喻;另一種讀法通“善”,李觶罷官回揚賣畫為生時,後期題畫多題一個字:“鱔”,據說是承認自己不過是江淮間一條普普通通的鱔魚罷了,這其中,也不知經曆了多少世事與心境的變化。

鱔也就是黃鱔,我們那兒一直稱之為長魚,若在我們那兒去菜場買鱔魚,說鱔魚,也許你走遍了整個鎮子也不會買到,但轉說長魚後,魚販子就會撓撓頭,恍然道:“噢,長魚?——多的是!”他身後的水桶裏糾纏在一起的全是長魚。

長魚全身上下滑溜溜的,抓在手裏,稍不留神,哧溜一下就滑到地上去了。抓長魚,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張成鉗狀,中指在上,其餘在下,攔腰一鎖,盡管它扭來曲去,卻掙脫不了。遇到大些的長魚,在手指間夾些稻草抓它,一般也是跑不掉的。

捕長魚的篾籠我們那兒稱之為…子”,大概因為形狀與“丫”十分接近的緣故,這是種用竹篾編成的筒狀的家夥,外麵設有機關,裏麵放細細長長的紅蚯蚓。晝伏夜出的長魚循味進去後,那機關就撲地關起來了,隻可進不可出,長魚進去後吃了蚯蚓隻有在裏麵乖乖地呆著的。

小時有個鄰居三黑子,每到黃昏時,他就挑一擔…,子”到鎮外麵,三黑子走在綠油油的稻田深處,那“丫子”齊齊地撂成兩撂,成角形,一路地走,一路地晃——三黑子快樂地哼著歌,快樂地在溝渠、稻田、小河溝放著“丫子”——大多放在雜草叢生處,這是長魚出沒較多的地方——三黑子一放“丫子”就要唱歌,我聽他唱過好幾次,但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嘰嘰咕咕唱的是什麼,隻知道他的心情是快樂的,就是那種對簡單生活的快樂。次日黎明,三黑子就踩著露水去收“丫子”了,回來褲管都濕了一大截,但他的神情是滿足的。三黑子在院子裏倒長魚我去看過不少次,所謂倒長魚,就是把那丫形的篾籠的一頭拆下——那原來是活動的,然後把口向下使勁朝桶裏甩,若有長魚,立刻就會哧溜滑入桶中的。三黑子成家後,有一次倒長魚,競倒出條火赤鏈毒蛇,火紅的毒蛇吐著通紅的信子,頭昂得高高的,在桶裏直竄,當時就讓他老婆一聲驚叫。三黑子卻不怕——這條毒蛇拿到市場上居然也賣出去了。

三黑子瘦瘦的,一身的筋骨肉,到現在仍是每天放丫子捕長魚,雷打不動——隻是現在不再唱那些莫名其妙的歌了。

長魚還有一種方法是釣——這大多是頑皮的孩子幹的,釣長魚的關鍵是要能識別長魚洞——這種洞在稻田埂上及水溝邊很多,洞口圓且光滑。釣具很簡單,一根尺把長的鐵絲鉤,兩三條蚯蚓即可,發現洞後,將穿上蚯蚓的鐵絲鉤送入洞內,咬鉤後,迅速一拖,一條黃且長的長魚就出洞了。長魚又有鑽現成洞的習慣,若知道某處有個長魚洞,隔個兩三天去釣一次,每次都不會讓你失望,每次都有長魚——也真是怪!

宰殺長魚實在是很怕人。過去殺長魚大多是將頭剁了,扔了,回頭看那些扔在一邊的頭,還在動,讓我很不舒服。所以後來大多讓小販們宰殺,那些小販有專用的釘有釘子的案板,用釘子將長魚頭部釘在案板上,再剖腹殺死(血淋淋的還是讓人膽戰心驚),去背,剖開後,洗淨,再橫劈成坡刀片,這樣的長魚片重油爆炒後很像一隻展翅的蝴蝶——因此也得名為爆炒蝴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