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燭淚(2 / 2)

秦五公子家父早逝,其母在家中臥床養病,不宜常處喧鬧,於是喜宴的全程都會在宰相府中舉行,梅麗不用踏出自己家的家門,卻會成為別人的妻子。

從踏出房門,一直到拜堂的那一刻,梅麗都是神情恍惚的,她眼中也是一片紅色,卻比著新婚紅色更吸引她的目光,她眼中是他,長雲。在紅楓下低吟詩句的他,在紅楓下輕吹竹笛的他,在紅楓下瀟灑舞劍的他,在紅楓下淺飲清酒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他,腦海中滿滿的都是他!直到送入洞房的一刻,她都沒有聽到在真實世界中的他的聲音。在新房中從中午坐到深夜,她心亂如麻,喧鬧的聲音漸漸小了,直至歸於平靜她才將懸的心放下一點。在蓋頭裏看到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她不喜歡,而閉起眼睛紅色卻更加洶湧的覆蓋她的視線。一個醉醺醺的腳步由遠及近的響起,在空曠的夜裏格外響亮,她的心越發不安了。知道一雙手推開她麵前的門,她才明白那股不安是從何而來的。

門外那人推開門並不走進來,隻是在門外站著,用一種冰冷至極目光掃視她,像要將她凍住。許久,他才冷笑出聲“哼,”聲音裏的不屑和鄙視是那般濃重,“大小姐,也不過如此。”在梅麗還沒有反應過這句話的意味時,男子又開口了,似是滿含厭惡的說“走吧,跟我去前廳。”梅麗不解的問:“為什麼?”他的聲音裏諷刺味十足“他,一個男的要見你。”梅麗圓目一瞪,頓時知道了是誰,她的擔憂恐怕就是這個了。梅麗毫不猶豫的一把扯下紅蓋頭,“嗖”的站起,捏在手裏的蓋頭被她“嘩”的扔在地上,迅如風的衝出了這間屋子,飛快的向著前廳跑去。她身後,那個從頭到尾沒有被他看過一眼的男子苦笑著動動嘴角,俯身拾起大紅蓋頭,呢喃到“你如此在乎他?”

一盞茶時間不到,梅麗已跑到大廳裏,卻站在門外愣愣的看向屋內,裏麵燈火通明,紅錦緞都來不及撤完,紅燭高照,流著燭淚。屋間卻很冷清,一點都不熱鬧,相反肅靜的可怕。屋裏隻有爹、娘、和他,個個神色凝重。她隻聽到爹說:“這就是。”爹手裏有一個白瓷瓶,靜靜的放在掌心,他緩緩卻堅定的伸出手,握住瓶子的同時很嚴肅的說:“希望您能遵守剛才的諾言。”梅麗很想衝進去,卻發現自己怎麼也邁不開步子,是不敢還是不想,她不知道不知道……

隻是後來,長雲笑了一聲,是平時那種溫柔的笑意,他雖是背對她,她還是聽出來了。笑音還沒結束,長雲他,就抬手往自己喉嚨裏灌白瓷瓶裏的東西,梅麗瞬間抬腿衝進去,帶著哭腔聲嘶力竭的大喝一聲:“不!”一切都晚了,她衝到他身旁時,白瓷瓶裏的最後一滴藥物都落入他的紅唇裏,他揚起的頭低了下來,唇邊還帶有一絲笑意,溫柔的說:“沒事了。”梅麗的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裏滾出,一揮喜炮的袖子掃掉了他手裏的瓶子,映著火光要燃燒般的眸子死死盯住長雲,盡管在她的淚眼裏,根本看不清他的樣貌,卻還是盯住他暖意四濺的眸子,“你喝了什麼?”仿佛剛才的一吼抽幹了梅麗的所有力氣,這一句話,她用進了全力,卻是沙啞低沉到自己都要聽不到。

一身白袍的長雲在紅的刺目的房間中,是那樣的突兀,她突然希望他永遠都沒有出現過,這樣傻的長雲,讓她心疼。然而,他隻是一笑,抬起右手舞起一陣清風,拂去她的淚痕,關切的一問:“你怎麼來了?”梅麗的淚更加洶湧,哽咽沙啞的問:“到底怎麼回事,你說你說啊!”她的手輕捶他健壯的手臂,不知該怎麼辦,他淡淡地說:“沒事,喝了一杯茶而已。”離他不遠的宰相似是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無奈的搖搖頭,甩袖離去,在門外看到秦公子時,深深歎口氣,轉身走向一個與他們相反的方向。大夫人冷淡的眼神中透出不安,也不置一詞的從後門離去。梅麗繼續嘶吼般大聲哭著,長雲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任她的淚打濕衣襟,口中不斷安慰著“別哭別哭,沒事啊。”神情溫柔,沒有一絲不耐。門外,秦公子看著這白衣男子攬著紅衣的新娘,一遍一遍安慰,不由自嘲一笑,寂寞的背影湮沒在黑夜之中。新房裏,燭淚不斷的流淌,映的滿室紅妝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