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若有所思(3 / 3)

他要報的不單隻是殺父之仇,更為了替爹親奪回顏麵。

既然爹親敗在那龐統手下,身為張任的兒子,何不想盡辦法替爹給贏回來?

而且還要贏得徹底,贏得……驚天動地。

“士元叔,喝藥。”聽見龐統的咳聲,苓隻是淡淡皺著眉頭,將已熬好的湯藥端到他眼前。

真的隻是太過勞累了?苓總覺得龐統沒給他完全吐實;他老說她每次病了,交代起來總是避重就輕,他不也一樣麼?她打小就同他一塊兒生活,她會這麼做,顯然是有樣學樣。

隻是這回龐統喝起藥來幹脆許多,不僅毫不推托,而且要是她偶爾忙忘了,他還會提點她去煎藥。興許先前她給他說的那句話奏效了?又或是他明白他這回的病狀嚴重,這才不敢懈怠得乖乖喝藥?不管如何,看他這樣配合,她很是滿意就是了。

龐統不知寫些什麼,狀似愁苦,在看見苓端著藥入了廳堂之後,立刻折了起來,將筆擱下,像是怕給她瞧見似的。“哦,好好……”他點了點頭,接過藥碗,“哎呀,燙燙燙……”他伸手要接,那湯藥熱的嚇人,令他差些灑了。她撇了撇唇,直接將藥放到了桌案上,以免他不僅沒喝著藥,反要給燙著了。

“我剛煎好,等涼了些再喝。”她輕聲囑咐,在桌案的另一頭坐了下來。

龐統見她取來一件他的袍子,順手拿起針線縫了起來,又看了看那碗湯藥,不禁摸了摸鼻子;現下藥喝不成,她在這兒他也沒法子繼續寫。順了順短須,轉而想到了個話題,要來跟她說說。“我說,苓ㄚ頭啊。”

“嗯?”苓略抬起眼來,而後繼續忙著手上的活兒。

“妳覺得……昨天兒來咱們家吃飯的那位馬岱將軍如何?”龐統小心的觀察著她的反應,狀似不經意的探問起來。

靈巧遊走在針線之間的玉指,因他這句問話而停頓下來。苓抬起眸子,帶點不解的回問。“什麼如何不如何?”不就是個時不時瞧著她看,不停傻笑的男人麼?

龐統皺著眉頭,打算說得再清楚些。“就……妳覺得他看起來怎麼樣?”

“跟咱們都一樣,一雙眼一張嘴一隻鼻的,還能怎麼樣?”苓放下袍子,頓時覺得有些氣惱。見他一直提起那個男人的事,她突然也想起了一個疑問,要來請龐統給他解惑。“話又說回來了,士元叔;我倒想問問,你突然請那個人,跟靜一道來咱們這兒用飯,到底是什麼用意?”

看能不能撮合你們兩個,早日給妳出嫁去……龐統張了張唇,雖然心底這麼想,但他知道要是他現在跟她這麼說,難保桌上那碗藥不會直接朝他臉上潑來……他哈哈一笑,直是四兩撥千斤,“沒什麼嘛,我隻是想,妳與那位將軍曾見過幾麵,說不定你們兩個人挺合的……我聽靜韜說,那位馬岱將軍人品不錯,所以才想來給你們兩個認識認識。”

隻是苓這個ㄚ頭的個性他也清楚……若是遇見不相熟的人,連一句話都懶得搭理;前天吃飯,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馬岱想同她說話,她卻不理,徑自與靜韜聊得高興;饒是他與靜韜兩人一搭一唱,想讓兩個人多開些口,似乎仍是成效不彰。

馬岱頭一回上門,苓ㄚ頭就沒給人好臉色看……這下子不知馬岱會不會就這樣嚇著了,打了退堂鼓去了?唉唉……

隻是龐統突然發覺,自個兒煩惱馬岱那兒還太早,他該煩惱的,應該是眼下這個姑娘……或者該說,是他自個兒。

苓對感情這種事兒有些鈍,但並不表示她毫無知覺。“士元叔!”她緊握著針,清秀麵容上盡是肅穆,“我壓根兒不想認識什麼馬岱;以後叫他別來了,我連理都不會理他。”

“苓ㄚ頭,別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嘛,那馬……”

“關於那個人的事兒就說到這裏,剩下的我不想聽。”苓咬著朱唇,捧著袍子起身,“我到房裏去縫,藥記得喝。”她丟下這句話,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廂房去了。

“苓ㄚ頭……苓ㄚ頭!”龐統喚著,卻是喚不回那抹玄色倩影;回過頭來,看著桌上還冒著煙的湯藥,以及還未寫完的書信,他頓時覺得要想看見苓風光出嫁的那一刻,真是難如登天了。他攤開那封信,裏頭洋洋灑灑,全是要給季苓的話,“妳可知道,士元叔已經時日不多了呀……”他掩著臉容,頓時覺得眸心酸澀,眼前墨跡,竟是模糊了起。

苓回到房內,重重的將房門給掩上。

拋下袍子,此刻的她已無心縫補,隻覺得心底苦痛,難以言喻。

當她明白龐統請那馬岱來到家中用飯,卻是要來撮合她們兩人時,苓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該難過,還是氣他與靜韜的一廂情願;他怎可能不明白呀?這麼些年來,她想嫁的人,隻有他一個啊……

她倚靠著門扉,默默落下淚來;他想趕她走了?嫌她是個老姑娘,要是再擱上幾年便沒人肯要;好不容易有個男人看上了她,他就巴不得將她往外推,送給另一個男人為妻?

是嗎?他是這樣想的嗎?“我哪兒都不想去,你知道麼……”她的心願,就隻是希望能好好陪著他、照顧著他,就隻是這樣罷了;難道連這樣的要求,都成了奢望麼?

她淚如雨下,又悲又怒,忽地卻又聽見廳堂那兒傳來連串咳聲,在這靜寂的夜裏,顯得既響且急。

苓心底打了個突,趕緊抹了抹淚,奔出房門,“士元叔!”縱使心底氣著他、惱著他,但隻消龐統有任何風吹草動,仍能牽起她全副注意。

藥碗業已朝天,龐統執著巾帕,一麵咳著,一麵將桌上的紙卷掩上。瞧她一臉慌張,他隻是勉強擠出笑意來,擺了擺手,“喝藥嗆著了……咳,沒、沒事兒……”

苓心跳如擂鼓,隻覺得桌上那紙卷以及龐統的態度,好生奇怪;帶著淚的清眸隻是凝視著那單薄身形,心頭沉鬱,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