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任距二寨二十裏處紮營,多次派遣探子觀察劉軍動靜;果真發現二寨將士停止操兵,滿營上下一片哀戚,無心戀棧,隻是命將士謹守崗位。聽了探子答複後,張任仍不放心,親自到二寨底下查看了兩三回,確認無誤之後,這才決定進兵。
直到第三日,夜裏三更,張任命將士即刻造飯,四更進兵,人銜枚、馬摘鈴,摸黑來到二寨底下,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時,卻見二寨燈火通明,彷佛白日;張任為人素來多疑,見著此狀,心底警鈴大作,“不好,莫非敵軍已知曉我軍動向?”前幾日突遇箭襲的慘狀曆曆在目,左臂那箭傷仍隱隱作痛;他勒緊韁繩,原本疾行的大軍頓時停了下來。
他恨恨咬牙,即刻召來探子,“去,給我探探劉軍虛實,快去快回!”
龐統躺在棺材裏,百無聊賴的咬著壽桃;望著頭頂上的燭火,他像是等著,等著一道消息似的。
“算算時候……”差不多了吧?張任沒這麼沉得住氣的。
“軍師、軍師!”魏延急急忙忙衝進帥帳,一臉狂喜,“張任、張任那頭,開始生火煮飯了!”
“果然如此!”龐統吃下最後一口壽桃,靈活的從棺材裏跳起來;他搖著食指,嘴角不禁泛出笑意來。“很好,魏將軍,傳令下去,全營將士即刻造飯,你去通知黃老將軍,待會兒你們兩位隨著主公,領三萬大軍繞過山道先行發兵雒城,兩寨各留五千兵馬給我便行。”以一萬兵馬破張任兩萬兵馬,算算這樁任務,似乎也沒啥挑戰性。
龐統豎起劍眉,彎了彎指節,打算大顯身手;魏延見他隻撥剩餘一萬兵馬,不免覺得有些擔憂。“軍師,要否再多點人手?那張任可有兩萬……”
“欸!別看輕我,我可是鳳雛啊。”龐統指了指自己,好不得意。“對了,先把我方才交代的事兒辦妥了,趕緊叫主公招集諸將,我還有些話,要對你們說。”
龐統一下子吩咐兩件事,令魏延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正回想著龐統方才交代的事兒,卻沒想到還有一件。“軍師,還有什麼事兒要說,這麼緊急?”他們可還需點兵列隊,在張任率軍趕到前,先行趕往雒城啊!
“有關速破雒城的關鍵。”龐統一臉神秘的朝他說道;見他還不行動,他推了推魏延,“你現下責任重大,還杵在這兒?快去快去!”他揮了揮掌,魏延搔著頭,簡直是給他硬推出帳外的。
他撫著短須,徑自思索著,“嗯,我也該先做做準備才行。”他披上大氅,隨即光明正大的,走出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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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召來眾人,將速破雒城之計吩咐妥當之後,龐統先命二寨將士將所有篝火全數點燃;兩座營寨布置得燈火通明,似可蓋過明月夜星。劉備、黃忠、魏延等人,領著三萬兵馬,趕在四更來臨前,火速繞過二寨,往雒城先行進兵。
大匹兵馬走了,剩下這二寨,就是他整弄張任的絕佳處所了。龐統命將士推來糧車,運著棺木,而他仍躺在裏頭,魏延寨五千將士之中,隻留一千守寨,其餘四千則跟隨著他,先在林間埋伏,等待張任入甕;另一處黃忠寨亦如是安排,由法正坐鎮指揮,替他分憂。
由於布陣安排兩處耗時,行軍才至一半,便得知張任領兵,準備急攻大寨;龐統躺於棺內,看著山頂上那燈火通亮的大寨,卻是顯得一點兒也不感心焦。之所以使大寨燈火通明,乃是故布疑陣的緩兵之計也。張任此人善伏,個性多疑,先前已經上過他一次當,這回看見這等陣仗,哪敢放膽進兵?趁他們查探二寨虛實之際,他們正巧能夠將大寨團團包圍,並且於林間淋上桐油,以備不時之需。
“時候到了。”於兩旁埋伏,龐統原本在棺材裏躺得好好的,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整個人忽地坐起,神采飛揚的笑著。
劉軍將士個個屏息以待,隻聞馬蹄輕響,蜀軍在張任指揮之下,於林間急奔,無聲無息的向大寨襲去。
龐統不禁暗自讚歎,這張任不僅工於心計,領兵手腕亦是一流,隻可惜他的對手不是一般平庸之輩,而是他。等到張任領著兵馬上了大寨,龐統即刻下令,兩寨之間鼓聲一響,劉軍將士登時自林子裏現身,將大寨團團包圍。
所有將士依他號令換上弓矢,全對上張任所領之兵馬,而龐統則是於棺材內站了起來,雙手環胸,意氣風發的出現在張任麵前。
張任領軍衝至一半,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直到看見山腳下出現幾點火光,他這才知道自己中計了!敵兵早已全然算計妥當,要來引他入甕。
“眾將士聽令,隨我自寨北穀地殺出,全力突圍,切莫推遲!”張任領著兵馬北還,撥馬欲走,卻見一輛糧車上載著一口棺木,而上頭站著一名文士,身披大氅,笑容可掬,在瞧見那頭黑白相間的長發時,張任隻覺得手腳發寒,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