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的……龐統?龐統不是死了嗎!”張任舞著戰槍怒喝,目眥盡裂。
龐統撫著短須,朝身旁的副官彈了彈指,身旁所有將士得了帥令,紛紛架起弓弩,對著領頭大將張任。
“不管你是人是鬼,我當日既能殺你,今回亦能!”張任咬牙切齒,拍馬而出,狂亂的朝龐統奔來。
““這回,輪你嚐嚐我家兩位ㄚ頭受過的滋味。”龐統口吐白煙,朝張任一笑,隨即揮手下令。
身旁弓弦怒吼,龐統隻是冷冷看著,不遠處馬背上,那名值得他敬佩,卻又是令他恨之入骨的敵將,不眨眼便遭萬箭穿心,而後沉重的,自馬背上倒下。
少了領頭大將,其餘蜀兵大亂。多數蜀兵就地請降,而負隅頑抗者亦命送於亂箭之下。
跳下糧車,來到張任屍首前;龐統哼聲一笑,淡淡回頭,“好好一名智勇兼備之將……可惜了。”揚起一掌,命左右將張任屍首收拾厚葬;就在此時,法正亦是派人前來通報,對頭蜀軍亦全數降於己方。
他滿意的點點頭,“接下來,就是雒城了。”
“來人,備馬。”他朝身旁的副官吩咐,攏緊大氅,遠望著雒城方向。“咱們,還有點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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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草屋裏頭那老丈躺在地上,徑自呼呼大睡著,但縮在榻上的兩位姑娘,其中一個,卻已經醒來了。
“季姊……”靜韜挽起衣袖,替季苓換上冰涼巾帕;她原本總是沾床便睡,一覺到天明的人,但這些天為了照顧苓,隻要身旁的她一有動靜,不管睡得多沉,靜韜依然掙紮著起身,替她換藥、擰過巾帕。
今兒個已是第五日了……打從跌下山坡的那一日起,除了頭一個晚上淋雨受寒外,其餘三夜全在老丈這兒渡過。
老丈對素昧平生的她們而言,早已算得上仁至義盡、盡心盡力了;不僅出讓床榻給她們兩人歇息,還替她們張羅吃食,買藥給苓袪熱什麼的,他做得太多太多了。
苓喝了幾帖藥,風寒的熱是退了,但打從昨兒個夜裏開始又燒了起來,老丈說,大概是因為苓身上傷重,過了幾日未能妥善包紮照料,開始發炎了。靜韜心底焦急,隻因老丈手頭亦不寬裕,之前為了替她們打點傷藥、吃食什麼的,已經夠讓人破費,她怎麼好意思再要求他替苓抓一回藥呢?
而這回燒得似乎比先前更加厲害,手臂跟肩膀上的傷是已開始慢慢愈合,但最麻煩的腰傷卻是不停化膿,遲遲無法解決;苓的爹身為大夫,隻可惜當時過世的時候苓的年紀尚小,因此雖然靠著她爹遺留下來的醫書學了一些簡單的包紮醫療方法,若說要精通醫理,可差得遠了;苓這個師傅隻是個半吊子,就別期待靜韜能有多厲害了,何況處理傷口的種種方法,還有不少是前往潼關那時,為了照顧龐德才學的。
靜韜咬著唇,急得又是落下淚來。“季姊,妳別這樣……妳醒醒啊,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再這樣燒下去,苓一定受不住的;昨兒個又開始高燒後,苓意識不清,口中不時發出囈語,靜韜好幾回因為聽見囈語而驚醒,也弄得無法入睡。
苓說些什麼她聽得不甚分明,隻是朦朧之間,似乎還能聽明白幾句,大多是叫著爹,或是龐統之類;可每當靜韜叫她,她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就是無法真正清醒過來。
老鄭不知何時醒來了,聽見靜韜不停啜泣,既是難以入眠,是也感到有些心疼;他歎了口氣,執起斧來,“張姑娘。”
聽見身後老丈叫喚,靜韜隨手抹了抹淚,喑啞著開口,“老伯,對不起……把您吵醒了……”
“沒關係。”老鄭擺了擺手,打開門扉;現下快接近五更天了,天色蒙蒙亮著,已能明辨方向。“雖說有些早,我看我還是先出門打柴去,看能不能今兒個再進城去,換幾個子兒回來。”先前堆的薪柴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再不努力點,可就要斷炊。
“老伯,都是為了照顧咱姊妹倆,才讓您這般辛苦……”靜韜隻覺得好生抱歉,原來到頭來,她還是得依靠著別人過活……慚愧悲憤的心情油然而生,她鼓起勇氣,下了榻向老鄭一跪,“我雖然氣力小,但也想隨著老伯出去給您打柴幫忙,以報答您的大恩!”
老鄭背起竹簍、麻繩,看見靜韜這般有心,隻是淺笑;他擱下斧頭,將靜韜牽起,“張姑娘,不用了,妳姊姊需要妳照顧,這兒山路妳不熟,容易出意外的;妳有這份心就夠了。”
靜韜看見老鄭那抹笑,眼眶又是一熱。“老伯,我……”
“打柴這種事兒,還是交給我這老家夥妥當,妳還是待著吧。”老鄭朝她點了點頭,又朝靜韜吩咐幾句,這才抓起斧頭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