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任那兒動靜如何?”臥在棺木裏的龐統一臉閑適,雙掌枕於頸後,抬頭望天,朝撚著香灰的魏延問道。
魏延望了帳門一眼,俯低身子回話,“果真如軍師所言。”
記得前日,龐統用計令張任吃了悶虧。張任此人心高氣傲,是也不可能挨打不還手,當日中計歸城之後,便以龐統已死,劉軍必定軍心大亂,有可乘之機為由,索兵欲來一雪前恥。
隻是張任雖然急於雪恥,卻仍能沉得住氣;魏延依他號令,派遣一隊輕騎於山道間徘徊戒備,果然發現張任領著大批兵馬,距離二寨二十裏處紮營,而且亦派遣探子於二寨之間察探虛實,務要確認劉軍上下軍紀鬆弛,才肯發兵攻打。
“魏將軍,密傳我軍令,全軍上下停止操兵,並且禁止一切訓練事宜,僅命人戒備堅守……”他微微一笑;此乃欺敵虛誘之計也,一定要讓那張任信以為真,發兵前來攻打才是,“張任那兒,咱們亦派探子監視,一有消息,立刻來報,我看……不出三日,必有動作。”
“得令。”魏延頷首,轉過身去,臉上盡顯哀戚神色,這才垂頭喪氣的,退出了帥帳。
龐統全都看在眼裏,不住暗笑,“想不到魏延還演得挺像的?”他躺在棺木裏,仰頭看著桌案上放著一顆顆壽桃,忍不住咂咂嘴。正當猶豫要不要親自起身來取時,隻聞帳外又有人要來“吊唁”,他沒好氣的撇過頭去,勉強安分的繼續躺著。
來者原來是關平。隻見他入了帥帳,一樣拈香叩拜後,這才來龐統身邊請示。“軍師,現下天色差不多都暗了,我是否也該領著弟兄,過去落鳳坡找人了?”
“慢著,關將軍,今兒個恐怕不能再找了。”想到現下張任都已將眼線布到他們腳底下了,他們隻得收斂一些。
縱使……他亦是十分擔心兩個ㄚ頭片子的生死。
關平聞言大駭,“為、為什麼!”他因為這句話震驚不已,聲調頓時拉高幾分。
龐統趕忙拍了拍他的臂膀,以指碰了碰唇,“小聲點!我已經『死』了。”果然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
關平摀住嘴巴,確認外頭士兵沒發現裏頭動靜,這才謹慎的壓低聲調,“軍師……為什麼不找呢?”
“不是我不找,而是情勢所逼。”龐統白了他一眼;他不僅想找,還想親自去找。他頓了頓,將方才魏延所傳軍情全都告訴了關平。
“了解了嗎?要是這時候讓你領著將士去找,哪怕隻是兩百輕騎,都要引起敵軍注目哪。”雖說兩人安危重要,但此計攸關取下雒城成敗;龐統寧願忍這一時,也不願衝動行事,而壞了大局。
“但若那張任遲遲不動……那咱們就一天不能派人尋找她們下落了不是麼?”關平擰緊眉頭,是因為擔心著靜韜,亦是苦思著,該如何向韞卿交代;他昨兒個信誓旦旦,今日一定要找出些結果來,怎知事情突然發生這等變卦?
“最遲三天,那張任獨自率軍來攻,軍糧有限,一定想著要速戰速決的。咱們忍三天,千萬不可讓張任起疑;放心吧,兩個ㄚ頭片子我已經給她們卜過卦,會有貴人相助、化險為夷的;你就這樣,去給張將軍交代吧。”龐統撚著須,知道兩人感情深厚,跟他說,就等於跟韞卿說了一般。
“可是,軍師……”關平直覺不妥,依然想派兵查找,不料龐統凝肅起神色來,自棺木裏坐起。
“關將軍,你同張將軍關心靜韜,這點無可厚非。”龐統麵帶憂心,語重心長的向他說道:“我又何嚐不擔心呢?靜ㄚ頭是我的愛徒不消說,我還有個視如己出的苓ㄚ頭啊,兩人皆是我的心頭肉,我又何嚐不想直接發兵找人呢?
“但別忘了,咱們在打仗,這兒是沙場,不能就這麼感情用事!”他扣了扣棺木,語氣激昂,卻仍能緊壓聲調,不引起外頭注意,“等張任一中計,你們陪著主公奪下了雒城,我自然會親率兵馬前去找人,一定會把兩個姑娘給找回來的。”
“請你,還有張將軍,信我這一回吧。”
關平忍痛閉了閉眼,亦是隻能將所有憂慮暫且拋開,給予龐統全盤信任。“我知道了……軍師莫憂,我會想法子說服韞卿,讓她明白現下局勢,以及軍師的心意的。”
“麻煩你了,關將軍。”龐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再度躺下;關平朝他拱了拱手,正打算告退時,不料躺在棺木裏的龐統再度開口,將他召回。
“軍師還有何吩咐?”
“沒有,我隻是想請你……”龐統撥了撥發絲,彎開笑來,指著放在頭頂上的壽桃,“可否幫我拿一個?看起來好像味道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