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靜韜扯動肩膀傷勢,又是痛喊一聲,而後扯開苓的腰帶,將那堆細碎粉末盡量收集起來;等到差不多了,抬起臉麵,這才想起,那三處傷口沒按緊,正不斷冒出鮮血來。
不行!再這樣下去,季姊撐不住!她取下綸巾,也拉開腰帶,先將肩膀與左臂上的傷口收緊,這才專心對付腰間的傷。
苓痛得臉容蒼白,氣若遊絲,“靜……聽我說……”
“我聽著。”正專心處理傷口的靜韜含糊應了一聲,不斷皺眉;腰間這處傷在身側,雖然不深,但是傷口極廣,她雙手努力壓上,想來給她止血。
“我……大概沒救了……”她勉強舉起右臂來,而那插滿箭矢的盾,正告訴靜韜方才她們究竟麵對怎般險境。“別把、把藥……用在我身上,妳先用吧……”
“誰說妳沒救的!”靜韜壓緊傷口,那濺出來的血噴上臉麵;她一把將麵巾從脖子上取下,壓上她腰間傷處,而後將剩餘的金創藥,全給敷了上去。
苓至始至終沒喊過一聲疼;雖然知道苓個性本就十足堅忍,但因為傷勢不輕,沒聽她叫喊,靜韜反而感到十足憂心。“季姊,妳、妳喊個幾聲行吧?這……這金創藥敷上去很疼的呀!”
苓蒼白的唇彎了彎,卻是沒什麼氣力再與靜韜搭話;靜韜將綁在肩上的腰帶解下,在敷上麵巾的腰間再包紮一層。她翻動苓的身子,在腿上又發現兩處箭傷,還好隻是劃破了衣裳,有些擦傷,並無大礙。
“季姊,能走嗎?”將苓勉強從落葉堆攙扶坐起,就要花掉靜韜九牛二虎之力,加之全身疼痛,她每扯動一次傷口便疼得抽氣。“季姊都是為了我,才會受這樣的傷的吧?”攬著苓,想到自山坡上滾下來時,苓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以身護她,不免又讓她憶起,有個男人,也曾經以命相護,就為了保她無恙……
“妳不也為了士元叔冒險……”苓昏昏沉沉,但止了血後,是也稍稍恢複了一些氣力。“我可不想……讓韞卿在背後罵我……”
“季姊,都什麼時候了……”靜韜抹著淚,將原本沾在手上的血全沾上了臉麵;她哭著環住季苓,隻覺得自己萬分不該,總讓身旁的人替她擔憂啊……“咱們在這兒應該還算安全,再歇一會兒,等季姊氣力恢複些了,再行上路。”她回過頭,往山坡上望去;時節入冬,原本該是茂密無比的林子,現下看起來昏暗蕭索,而那山道就在她們頭頂上,微微透著亮。
還能上去麼?上去大概又要遇見敵軍,以她們兩人現下的狀況,是決計逃不掉的;往下走卻又不知是何處……但她們無法也不能往上走,即便底下就是龍潭虎穴,事到如今,還是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上路?能去哪兒……”苓偎在靜韜肩頭歇息;身上的痛楚太多太雜,現下的她,隻想斂上眼來好好睡一覺……
“不知道往下走會遇見什麼,不過,咱們現在也隻能往下走了吧……”靜韜抹幹淚痕,拍上苓那張蒼白臉麵,“季姊!不能睡,妳不能睡啊,醒著,陪、陪我說話,妳別嚇我呀!”沒了季苓,隻她一個人,沒辦法在這種地方活過幾天的;苓必須醒著,必須活著才行啊!
苓欠了欠身子,隻覺得身上三處箭傷像火在燒,而腰間的口子灑上金創藥,宛如給人用針刺著;疼痛的感受給她這麼一叫,似乎一口氣全回來了。她痛的皺眉,勉強睜開眼來,“靜……有些冷……”
林子裏昏暗,她們在這兒坐著不動,吹著冷風,加之受了傷,身子虛弱,就連靜韜也覺得冷。隻是為了苓,靜韜豁出去了,義無反顧,敞開身上那件厚實大氅,覆在苓肩頭上。“季姊,這樣好些了嗎?”
她微微點了點頭,忍痛斂著眼歇息。
不知過了多久,隻聞頭頂上的山道傳來些許兵馬響聲;靜韜忽地感到緊張起來,頻頻往上頭望去,“會不會是敵兵呢……”她拍了拍苓,將苓拍醒。“季姊,咱們還是先往下走,往下走安全些;我怕咱們待在這兒,很快就要給敵兵發覺了。”
苓微頷首,兩位姑娘相互扶持,勉強自落葉堆上起身,靜韜現下扭了右腳,舉步維艱,不過苓的傷勢遠比她更重;看著苓勉強站穩,靜韜將她右臂繞過肩頸,咬牙撐起她。
“季姊,咱們慢慢走。”右腳這點疼,算得了什麼?靜韜將重量放在右腳上,果然腳踝頓時傳來陣陣抗議。但她抬起臉麵,緊咬著牙,卻是不再喊痛。
先前都是別人護著她,而現下,換成她挺身而出,要來護著季苓,給苓依靠。
她,絕不隻是個奶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