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雒城戰火四起時,涪城內,龐統的臨時居所,悄悄的,有了動靜。
龐統撫著疼痛不已的頸背,悠悠醒轉;拉開棉被,赫然發現那兩個小姑娘恁地大膽,竟將他身上的衣裳也扒了去,隻剩下一件中衣,“喲喲喲……痛死我了。”他忍不住捏了捏,痛得他直抽氣;要不是苓現下不在眼前,他一定又要含淚控訴,苓ㄚ頭真是好狠的心啊……
“欸……現下,應該早已發兵攻雒城了是不是?”他搔了搔頭,掀開被子,外頭冷冽寒氣差些將他逼回被窩裏;他以被裹住身子,勉強抄來棉襖,趕緊穿上身以驅趕寒意。
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已經不早了;明明現下正值白日,但天色昏暗非常,彷佛四更。龐統攏緊衣袍,知道她們兩個現下已代他上陣,“這兩個小ㄚ頭呀……”想起兩個姑娘年紀輕輕,卻是為了保他,而甘願犯險,龐統難掩神傷,眼眶裏頓時泛出幾滴淚來。
隻是她們去都去了,他隻能期待靜韜那鬼靈精與苓一身武藝,能保兩人周全……他拍了拍臉頰,草草梳洗一番,知道現下擔憂、傷心、悔恨皆是無益,他振作起精神,開始思索著因應之道。
龐統套上袍子,走出廳堂,果然自己的座騎已經不在了。無妨,他自恃腳力雄健,從居所走到城外營寨也不甚遠。他三步並兩步,收拾起平常散漫神情,往城外趕去。
若依他昨兒個與主公的盤算,現下留守涪城的,應是劉封。
他忘卻饑餓,急急忙忙的趕到營寨,見了劉封。劉封看見他,好生驚訝。
“劉將軍,事情複雜,來不及解釋;你隻消告訴我,究竟哪些人隨著主公到二寨去,現下二寨又有多少兵馬便是。”
劉封楞了楞,一五一十的將方才的發兵人選告訴他。“軍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您……不是已經領兵往雒城去了嘛?”
“那不是我,是我那淘氣的女兒。”龐統撇了撇唇,隨口交待著;知道法正亦隨著劉備到大寨去了,那便好辦。“劉將軍,快快準備筆墨,我要寫封信。”
劉封不明所以,但見龐統不斷催促,一臉心焦,仍是先行照辦,再做商議。
“將軍,多謝。”龐統書寫罷,將信揣入懷中,正欲離開帥帳,卻又想起一件要緊事。“對了,”他擊掌,“我的馬匹被我女兒騎走了,將軍借我一匹快馬,越快越好;還有,再借五百將士。”
劉封先命副手替龐統點撥五百輕騎,“軍師事態緊急,不如,騎我的座騎吧。”他牽來自己座騎,大方出讓。
龐統拜謝,“此回若得以保全二寨,擊退敵軍,有一半是將軍的功勞。”他微微一笑,沒多做解釋,便火速領著五百兵馬,趕赴二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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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滾下山崖,苓身上多處遭箭矢所傷,但仍忍痛護住靜韜。
“季姊!”靜韜驚慌呀喊,手上木盾護住臉麵,兩個人緊緊環抱著,往下滾去。
興許兩人真受上天眷顧了,此處人跡罕至,樹木茂密,落葉散落、堆積在山坡上;其中就有這麼一處,幾棵古木合抱,與這陡峭山坡間形成夾角,其間堆滿厚厚一層落葉,正巧止住兩人跌勢,亦是救了她們一命。
那堆落葉給她們兩人一撞,頓時凹了一處大洞;靜韜隻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腦袋昏昏沉沉,聞著了這落葉間混雜的土味以及悶著的潮濕味兒,胃部一陣翻攪,令她忍不住嘔了起來。
“靜……”
靜韜抹了抹唇,身後突然傳出一聲虛弱叫喚;她掙紮著從落葉堆翻身,無意間牽動傷勢,她痛喊一聲,咬牙苦撐,來到離她僅一步之遙的季苓身畔。
“季姊!妳……”苓與她一樣躺在這落葉堆上,隻是不同的是,她身上,多了三根兵箭。這一路翻滾下來,箭矢該斷的都斷了,有些反是將傷口撐裂,挖開更大的洞來。
苓肩上、腰際與左臂上各紮著三根斷箭,正不斷地冒出血來。靜韜費了一番力氣,解下右臂上的盾,又發覺穿著戎裝治傷麻煩,活動亦不便,遂盡將二人鎧甲除去,這才伸手來給她處理傷口。“季姊!妳的傷很重,我給妳把箭矢拔掉,妳忍耐些!”她挪動身子,踏上身下這株合抱的古木,不預期右腳腳踝傳來一陣劇痛,令她痛得皺眉。原來這一路滾下來,她居然傷了腳……
隻是比起自己身上擦傷扭傷,苓比她多的那三處箭傷卻麻煩的多;她抓緊殘斷的箭矢,將三枚染血的箭鏃全取下,“季姊!我記得妳不是帶了金創藥以備不時之需麼?在哪?”靜韜小心避開她腰間傷勢,在她腰帶附近摸索著,果然摸到了一隻瓷瓶,不過由於兩人抱著,滾了十幾丈高的山坡,雖然運氣不錯,沒碰上什麼樹幹、大石子把腦袋撞破了,但也把唯一能夠有效止血的藥瓶撞得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