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韜寫批注寫到腦子發疼,把那所謂的“心法”洋洋灑灑的寫滿整張紙卷,總算能歇息了。
隻是,想要好好歇下,可沒這麼容易。
“啊,這下麻煩了,除了我的房間之外,家裏隻剩下苓ㄚ頭的閨房。”龐統有意的,卻是漏了那間空空如也的書房;他看著兩個姑娘,笑咪咪的轉向季苓,“苓ㄚ頭,妳那兒還算寬敞,就分點地方給靜ㄚ頭,妳們兩個人將就將就吧?”
苓聞言,瞥了嬌小的靜韜一眼,清眸中閃著冷怒,“士元叔,你是故意的吧?”他明知道家裏沒客房,卻還硬要留這小姑娘住下。
“苓ㄚ頭,我什麼都能給妳誤會,就是這點不行啊。”龐統早有一番說詞,要來麵對苓的質問。“妳也知道,這個要是不天黑呢,就看不見星鬥;靜韜要是不留下來,難不成要我一個大男人到她家裏去?”
“再說啦,家裏有幾間房,這本就是鐵擺著的事實;靜ㄚ頭是姑娘家,當然也隻能跟同是姑娘家的妳睡了……”他笑嘻嘻的解釋著,隻是那張麗容卻是越顯森冷。
“你理由最多。”她冷哼,撇頭就走。
“師傅,不是還有書房嗎……”等苓走遠了,靜韜才開口發問。
龐統以指要她噤聲,趕忙接近她,“她忘了就算了。書房是有,但是ㄚ頭那兒才舒服,何況現下天氣仍冷,妳一個人睡角落的書房,我怕妳受寒了。”他拍了拍靜韜,催促似的,將她推向回廊,“快過去吧,她方才已經答應要跟妳同睡了,妳放心過去吧。”
靜韜哭笑不得;他究竟是哪隻眼睛、哪隻耳朵聽見季苓應聲“好”了?不過,現下她看起來是別無選擇,除了冒個險,去跟那冷然姑娘睡之外,她應該沒有第二條路了。
她步伐遲疑,站在季苓房門外,顯然不知該不該進去,如何進去。她擺明就是不歡迎她,靜韜自己也明白得很,隻是又聽說了,季苓雖然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從未忤逆過龐統的請求—不合理的除外。而現下天色這麼晚了,確實也隻能兩個人稍微擠一擠。
撫著自己的肚子,靜韜暗自慶幸今兒個晚吃得不多,應該不會造成她的困擾吧?她理了理衣容,正打算敲門時,裏頭的人兒卻像是未卜先知,先行開了口,“進來。”
她暗自咋舌,香舌輕吐,躡手躡腳的竄入她的閨房,“打擾了……”她輕聲細語,連大氣也不敢喘,無聲無息的闔上門來;那模樣簡直像極了犯了錯的孩子,乖乖的站在門前,等著她下一個指令。
這兒就是她的閨房?平時這兒總是房門緊閉,她雖然好奇,卻也知道這是她的地盤,她沒那個權力,也沒膽去一探究竟,不料今兒個,總算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瞧瞧這間房。
裏頭很簡單,就是兩個櫃子、一隻木箱,還有已然攤開來的一床被子。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幹淨的像是纖塵不染,果然是練武之人,律己極嚴、一絲不茍。反觀師傅的房間……唉,還是不說的好,免得壞了心情;但這不免讓她感到疑惑了,師傅那兒據說也是她整理的,她的房間可以整理成這樣,但師傅那兒……怎麼活像某種動物住的地方?
她雖然很想問,但在觀察過整間廂房擺設,最後落在房間主人身上時,哽在喉間的疑問,竟是又給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苓瞟了她一眼,語調冷然依舊,“看夠了沒?”她解下刀衣,將刀擱在燭火下端詳著,細心擦拭;那兩口刀銀光燦燦,更顯銳利。
看到這等光景……饒是有天大的疑惑,隻怕沒人敢問了,您說是吧?
苓一語不發,擦拭過後,收入刀鞘,以一條長布巾包好,擱在角落;回過頭,發現那小姑娘像是被釘住似的,動也不敢動,她隻是瞇細了眼,雙手環胸,“妳是進來睡的,還是罰站的?”
可以睡,她可以睡了嗎?靜韜如獲大赦,登時眉開眼笑起來,“我、我可以在這兒睡?”哎呀!瞧她興奮的,連開口都有些結巴了呢,師傅果然說得沒錯,這姊姊雖然冷了一點,不過還是有她寬容的一麵的嘛。
“士元叔都交待我了,我能如何?”豔麗薄唇吐著不情願的話語;季苓沒好氣的著手寬衣,準備就寢。
見靜韜仍是一臉遲疑,她瞇起眼來,順手脫下黑色袍子,“妳到底要不要睡?過來這兒!”
靜韜被她這麼一吼,連大氣也不敢喘,更衣都免了;嬌小身軀一下子跳起來,有如驚弓之鳥,三兩下就竄進早已鋪好的那床被子,窩在裏頭,一動也不敢動。
苓看著那嬌小姑娘窩在她的被窩裏,時不時的顫抖著,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偏冷的唇角淡淡揚起,“這是我的床。”她素手一探,掀開被來,小姑娘頓時又見了光,她嚇了一大跳,連滾帶爬的離開那床被子。
“對、對對對不住,我不是有、有意的。”靜韜忙不迭的滾到一旁去,跪坐著,頭垂得簡直比成熟的稻穗還低,小口囁嚅著,又是一臉無辜。
苓微微輕歎,她真累了,沒興致再陪她玩;玉指指著靜韜身旁的櫃子,“從裏頭,拿一床被子來,自己打理自己睡。”她將被子拉進房內,讓出空間來;靜韜接獲指示,立刻手腳並用,三兩下就把被子給整好,準備和榻而眠。
苓解下紮在辮子上的靛青錦緞,以及綁著三股細柔發辮的絲帶,散著一頭如浪青絲;她瞧了身旁的靜韜一眼,而後拉上衾被,靜靜的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