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情姑娘(3 / 3)

靜韜解下外衣,將曲裾折妥,放在枕邊;隻著中衣的她忽然覺得有些冷,隻想趕緊竄入被窩裏呼呼大睡,但看著仍然點著的燭火,而身旁的季苓早已斂眼睡下……想了想,覺得亮著燭睡頂不慣,還是決定冒險提問。“姊姊?妳……睡了嗎?”她坐在墊被上,以被子圍住身子,以驅趕寒意。

“快了,有什麼事?”苓沒睜開眼,整個人隻唇兒翕動,淡淡地回應著。

沒聽見什麼火氣。靜韜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膽子於是大了起來,“燭火沒熄呢。姊姊平時,都點著睡?”她原想直接通報一聲,就自己去熄了,隻是轉頭想想,這也有可能,是季苓的習慣。

“對。”苓睜開眼,瞧著兩盞仍然點著的燭火,“我都這樣。”看著有如豆狀的火苗,她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了些什麼……

“苓兒,快,進去!”一雙大掌,將仍年幼的她,塞進一口大木箱裏。“沒爹的命令,千萬別出聲!”

“爹!”小季苓哭喊著,還想掙紮的要爬出木箱,但男人緊壓著箱蓋,並且在外頭落了鎖。

“好黑!爹,我怕……爹!”木箱又厚又重,以她的氣力,根本不能夠自行掙脫,她哭著、喊著,直到聲嘶力竭、直到淚水流盡,而迎著她的,還是那口箱子裏的幽暗……

靜韜看著兩盞燭火,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可是姊姊……點著萬一翻了,隻怕有些危險啊……”

“點著。”她盯著靜韜,堅定的重複著。

靜韜縮了縮頸子,還想開口深究,“為……”第一個字才出口,她反應忒快,趕忙伸手掩住嘴,避免自己闖下大禍。

龐統的話她可記清楚了;好,她不問,客隨主便、入境隨俗。她抿了抿唇,欠身鑽入被窩;很沒氣質的,大大的打了個嗬欠,今兒個學得夠多、夠累了,而且她想,身旁的苓肯讓她進來睡,已是天大的忍讓,未必會任由她繼續喳呼下去,她還是乖一點的好。

翻了個身,腦子裏的瞌睡蟲迅速向她進攻,她毫無抵抗,轉眼間,便睡熟了。

再次醒來時,靜韜隻覺得全身悶熱;她,是給熱醒的。

緩緩睜開眼,雙臂高舉振了振,順道伸了個懶腰,她隻覺得壓在身上的被子變得重了,手推了推,這才發現,怎麼多了一條?

她左右顧盼,季苓的被子早收得幹幹淨淨;而她的人,不知從哪翻出一塊銅鏡,就這樣擱在那隻木箱上,梳理著發絲。

“姊姊。”她自被窩裏鑽出,揉著眼睛;早晨的寒意冷不防朝她襲來,忍住想鑽回被窩的衝動,她抄起曲裾,套上袖子,利落的往自己身上卷,是穿著衣裳,也為了禦寒。

“醒了?”苓散著發,側過臉來,看著她穿衣;她一手梳理著,清冷語調,亦如早晨寒氣,陡然進發。“妳睡相很差。”黛眉輕擰,憶起昨兒個睡前她的請求,她總算明白,為何點著燭火“危險”了。

說得更精確些,應該是她危險才對。

靜韜為之一窒,綁著錦帶的動作頓了頓,而後幹笑幾聲,“給姊姊發現了。”壞習慣就是壞習慣,從家裏睡到她這兒,一點也沒變。

“多蓋一件,避免著涼。”這小姑娘翻來覆去,也得找個東西“鎮”著她才行。

靜韜睜大眼,先是瞧了一眼那多出來的棉被,視線再轉到那黑衣姑娘身上;原來她這麼做,竟是關心著她?

“姊姊,謝謝。”她揚唇輕笑,著手收拾著被子;看樣子這個冷姊姊,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的嘛。唉,不明擺在眼前了?她若真不管她死活,又哪裏會讓她進來睡呢?

苓置若罔聞,將發絲梳得順了,拾起擱在一旁的靛青錦帶,先往頸後的發絲纏繞,而後利落的,將發均勻的分成三股。

靜韜收妥被子,回過眼來,看見她這動作,於是緩緩靠近,“姊姊想紮辮子?”不得不說,季苓這頭發絲又黑又密,簡直不下韞卿,也難怪能紮出繁複的發辮來。

一般人頂多隻是紮兩條辮子,季苓除了鬢發外,所有頭發先以錦帶紮緊,而後細分為九股,三股紮成一辮,最後再以細絲帶綁緊,快步行走時,三條黑緞似的細辮飛舞輕揚,既是灑脫又帶點豔麗。若不是季苓老是一身黑衣,臉上神情又教旁人退避三舍,這樣的姑娘哪會沒人上門提親?

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雙手利落的紮起辮子來。

“姊姊若不嫌棄,我可以試著幫妳紮。”靜韜自告奮勇,“不是我要說,我家裏的那位姊姊也有這頭漂亮頭發,她習武,因此雖然那頭青絲得天獨厚,卻總不肯認真梳理。

“她的頭發都是我弄的;紮辮子我也會,不如讓我來給姊姊幫點小忙,也算是答謝姊姊。”

“不用。妳別碰我。”她迅速的紮好一辮,口吻冷然依舊,將靜韜推得老遠。

靜韜鼓了鼓頰,聰明的不再去碰她的冷釘子;踅到外頭,忍著天氣寒涼,以手掬起盆裏的水,隨意潑洗了幾回做數。俏臉凍得通紅,她快速奔回苓的閨房;而此時的苓,已經將辮子紮妥,正要收拾銅鏡。

“姊姊先別收,也借我用用。”靜韜散著發,可還需要那塊鏡子整理呢。

將銅鏡擺回原處,“用完了就放在木箱上頭。記住,房裏其它東西,都別動。”她草草交代著,快步出了房間,徒留她一個人在內。

靜韜跑到鏡子前,又發現沒梳子,隻能以指代梳;隨意梳理妥當,原打算拿出懷裏的簪子盤發,卻突然靈機一動。她嗬嗬笑著,將銅鏡擺妥,玉指利落的分起發來。

約莫半刻,靜韜步伐輕快的出了房門,而頭上頂著的,正是精致漂亮的三條長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