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瑋一直單著,血氣方剛的年紀,連女人的邊都不碰,每天跟在程瑞身後,把對他虎視眈眈的惡毒眼神都一一記住,隻怕那個一心往前撲的人出一點意外。有時晚上會做些亂七八糟的夢,最常的一個是夢到程瑞妖妖地笑著,跨坐在自己身上在他耳邊輕言細語:“阿瑋,想要我嗎?”
之後就是一場翻雲覆雨,每每這時,旬瑋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洗澡的時候他總會想一個問題,程瑞為什麼生他的氣,但往往沒想出答案澡就洗完了。
當年程瑞淤青著臉頰問旬瑋:“阿瑋,想要我嗎?”,那天晚上,旬瑋到底沒有做。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做。
旬瑋再遲鈍也看得出來,程瑞那是想贖罪,這讓旬瑋沒由來地反感至極。
再再後來,程簫回來了,旬瑋不在意別人的事,他隻知道程簫回來之後,程瑞更累了。
再之後便是程家舉家遷居海外,除了偶爾的信件,他們之間再無幹係。
一走就是十年。
程瑞過得應該還算不錯,妻賢子孝,仿佛忘了大洋彼岸還有一個男人姓旬名瑋。
直到蔣雪芙病逝,程瑞呆呆地在房間裏坐了整整兩天。
雪芙無疑是個好女人,相夫教子,孝順公婆,這個溫婉的女子一生都在感恩,小的時候感恩父母,嫁人了感恩夫家,風雨同舟了多年,她受的教育是三綱五常,所以很多話她不會說,但她是深愛著這個家,深愛著她的丈夫,甚至連小叔那個同性愛人,她都包容著,關愛著。
西醫最大程度地減輕她的痛苦,延長她的生命,但大限已到,那天晚上,雪芙靠在丈夫的懷裏,輕聲細語地說了很多話,她是幸福的,她是感恩的,程瑞聽著妻子輕柔的話,聽著聽著就掉下淚來。
雪芙已經瘦的皮包骨,費力伸出纖細的手指,擦了程瑞的淚,繼續說道:“不要哭呀……等我去了,你就去找找他吧,把你留在身邊這麼多年……我知足了……”
蔣雪芙是個聰慧的女子,她在彌留之際也沒有問程瑞,愛過我嗎?愛沒愛過,都不重要,他們一起過了這麼多年,有很多話不言自明。她隻是輕言細語地說,我知道,你愛他,你去找他吧,我都原諒你。
雪芙走的時候是笑著的,在她深愛的男人懷裏,這一生,她沒什麼遺憾了。
程瑞抱著妻子清瘦的身體,無聲地痛哭,五髒六腑都要碎了一樣,這個最愛他的女人走了,他再也沒有妻子了。
很多年沒有這樣痛哭,程瑞自詡清高一生,以為愛情隻是癡人說夢,最後教會他愛的,竟是在他身邊默默無聞了一輩子的女人。
哭過之後就是長久的沉默,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縮成一團,誰都不見。
最後敲開門的,是程簫的愛人秦思白。父母都已年邁,程夫人來過幾次,看著兒子這幅樣子,哭得肝腸寸斷,程鴻儒嚴父一輩子,在程瑞床邊坐了一個下午,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程簫向來不會說話,最後就剩下秦思白,在全家矚目下進了程瑞的房間。
秦思白性子素來隨和,坐到程瑞的床邊,陪他待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大哥,程簫讓我跟你說,想去找誰就去吧,家裏有我們。”
程瑞沒有說話,秦思白看他沒有過分反感,繼續說道:“我師父去世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如果沒有程簫,還不知要消沉多久,”說著眼底帶上了溫情,“大哥,去找他吧,人這輩子,有真心對你的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