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越過那段不堪的回憶,濟南的天空少見的湛藍,決計使人心曠神怡。
冬日天短,才不過晌午,日頭已經西斜了。
秦思白抱著白貓,如同一尊精致美麗的玉石雕塑,一動不動地窩在狐皮毯裏,不知渴也不知餓。
屋子裏的時光仿佛靜止。
一襲白衫,瘦削精致的少年,眯著眼睛的白貓,還有靜靜撒下的金色的陽光,這一幕如同一副絕美的油畫,美好得讓人移不開目光,然這美卻起於罪惡。
有一句話叫哀莫大於心死,也許就是秦思白現在這幅模樣。
而黎暮趕去救治的程簫,還生死未卜。
……
即便戰火紛飛,來求醫的多是情況複雜危急的傷員,但這麼狼狽的一行人,黎暮還是頭一回瞅見。
一行六個人,床上躺著一個,看來傷口已經處理過,但還在不省人事。餘下的五個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有的還在往外淌血,有的已經結了血痂,掛在傷口,猙獰恐怖。幾人臉色灰敗,看起來已經十分疲憊,但眼神中無法掩飾的焦慮促使他們連坐都坐不下,齊刷刷地站在病床前,一見到黎暮進屋,又齊刷刷地轉過頭,眼神凶惡得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
於小滿粗魯地把黎暮兩大步拽到病床前:“快!”
黎暮皺著眉頭,伸手撣了撣被於小滿碰過的衣服,他急匆匆地趕過來,竟然被這群莽夫如此對待,這讓他十分不滿,連語氣也帶了深深的鄙夷:“都讓開!你們圍在這裏我怎麼看病?!護士!帶病人去手術室,馬上準備手術!”
冷著臉換上手術服,黎暮責問著護士:“明知需要手術,為什麼不趕在我來之前把相關事宜備好?”
護士端著手裏的鐵盤,小跑著跟上黎暮的步伐,十分委屈地說:“我們是要帶病人準備一下的,但那些人聽說我們不是醫生,說什麼也不讓我們碰病人。”
一群無知的莽漢!黎暮在心裏唾棄道,站定在手術台邊,定了定神,凝神開始手術。
不管為人如何,在專業領域裏,黎暮還是有專業素養,起碼對病人負責,他做的還是很好。
黎暮了解了情況後,眉頭緊鎖,情況可以說是很不樂觀。一方麵彈片嵌在腹腔裏,刺穿了胃壁,不能拔出彈片再行縫合,否則胃酸勢必會流出從而腐蝕內髒,隻能邊拔邊縫合,這無疑會造成巨大的痛苦,雖然他們有麻醉劑,但每個人體質不同,很況且多軍人都接受過抗藥劑訓練,且不說這麻醉劑對病人起不起作用,即便是起了作用,當疼痛超過人體負荷時藥劑也很有可能失靈。
另一方麵,病人嚴重失血,必須馬上了解病人血型,找到供體。
黎暮迅速對傷情做出判斷,給手下的助理們分派好工作,兩人一組,一組采集病人血樣去找血液供體,另一組跟著黎暮馬上給病人進行手術,兩管齊下,爭的不是時間,是命!
……
過了晌午,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了。血染的夕陽,仿佛看得到人間疾苦,在天空映的無比淒涼。
上海程府,一紙電報將全家人的心拉入低穀。
程簫受傷,生死不明。
程夫人呆坐在沙發上,已經坐了將近一個小時。
程瑞坐在母親身邊,疲憊地揉著鼻梁,他已經快一個月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生意越來越難做,他不得不把資產及生意主場一點點移至海外,這是個大工程,稍有差池,損失將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