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鴻儒坐在程夫人另一邊，難得地拉過老妻的手，安撫著她的情緒。小兒子離家不過兩年，妻子迅速衰老，尤其是得知那孩子的死訊後，終日心不在焉，他們都知道，她在自責，她覺得這一切是她一手造成。
程鴻儒深知自家妻子強勢的性格，看著如今這個鬢角有了銀絲的女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沒人敢告訴程老夫人她的小孫兒去了哪裏。半年前，老人生了場重病，明明隻是風寒，病症卻重的嚇人，好了之後便一直臥床，一度吃不進東西，那段日子程夫人常偷偷垂淚，家裏人也都以為，老夫人命不久矣，誰知竟慢慢好起來，也逐漸吃的下東西，但人卻是越來越糊塗了，常常連人都認錯。
昔日繁榮的程家，幾乎走進了最低穀，而他們能否走出來，還是未知。
程夫人掙脫丈夫的手，起身坐到了一直沉默無言的於媽身邊，於媽閑不住，手裏繡著護身的香囊，看著程夫人坐過來，放下了手裏的活計。
疲累地靠在於媽柔弱的肩膀上，程夫人握住了於媽有些粗糙的手：“靖瑤，小滿會平安的。”
於媽笑了笑，溫柔地抬手理了理程夫人撒下來的鬢發：“小少爺也會平安的，他們都是好孩子，老天爺會善待他們的。”
程夫人點點頭，突然落下淚來。
有些痛，隻有同為人母的她們，才感同身受。
……
濟南，教會醫院。
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血源也很快找到，加上程簫的求生意識很強，很快就脫離了生命危險。
手術過程異常緩慢，黎暮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彈片成功取出的那一瞬間，他有種解脫的感覺。一層一層地將傷口縫合，打好最後一個外科結，黎暮終於呼出口氣，衝助手點點頭，助手授意，上前做最後的清理。
守在手術室外五個多小時的一行人，一看到黎暮出來，“呼啦”一下圍了上去，嚴浦生嘴快，操著啞了聲兒的嗓子焦急地問：“我們團座咋樣兒了！？”
黎暮聚精會神地做了五個小時的手術，現在鬆懈下來，精神十分疲憊，加上這群人身上的血腥味兒，硝煙味兒，我的天，還有汗臭味兒，黎暮差點被熏暈過去。
鄙夷地繞過他們，冷著臉說：“手術很成功，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待會兒護士會送他回病房，你們必須保證絕對的安靜，別給他任何刺激，否則情緒激動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說著黎暮上下瞄了幾人一眼，“還有，病人需要衛生的環境，否則傷口會感染，陪同者最好保持身體潔淨。”
黎暮說完就轉身走了，回到辦公室換了衣服，這才注意到外麵天都黑了，心下一驚：遭了！家裏還有個大活人呢！
這麼想著趕緊跑了出去，走廊裏碰到了助手，助手攔住黎暮：“黎醫生，這是今天那個病人的病例，您……”
話沒說完，黎暮一把將病例搶過來，匆匆說了句“知道了”趕著要回家，跑了兩步又回頭，鄭重地對助手說：“把今天的那件手術服扔了。”
助手狐疑地看著黎暮跑遠的身影，搖了搖頭，進了辦公室，扔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