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之四:住房問題
移民們講究住房,追求“上棟下宇”,坐北向南,背陰朝陽,堅實牢固,經久耐用,美觀大方。寧可吃糠咽菜,也要五脊六獸。誰家若沒房子,那就注定一輩子討不到老婆,打一輩子光棍。但下柴湖後,每人隻能分得半間房屋,低矮潮濕,四壁透風,四世同堂,人畜同居,臭氣滿屋,不堪忍受。老戶結婚是蓋新房,移民結婚是壘堵牆。紅衛村有戶4口之家,1位老人,3個兒子,分房2間,因居住擁擠又蓋不起新房,成了出名的“光棍戶”。當時政策規定,1965年長江水利委員會登記的人員才能占上房子,此後結婚的、生育的、隨遷的一概無房,所以到柴湖後許多人沒有分配到房子。房子質量差,移民也很有意見。據一位參加過當年房屋修建的老戶群眾介紹,當時驗收房屋的標準是用腳照牆猛踢幾腳,如果牆踢不倒,就算合格。1967年,斷山口村在一次大風中,倒塌房屋103間,30多人受傷,3人遇難,房屋質量可想而知。全坑村6組的一次火災,因一家灶火燃著了蚊帳,蚊帳燒了蘆牆,蘆牆又把房上的油氈燃著,頃刻間一排6戶人家,財產化為灰燼,10間房子最後隻剩下孤零零的幾根磚柱,慘不忍睹。
怨氣之五:吃水問題
吃水問題在移民選點時就已經提出來了,馬北的周建林等3人還曾為此上過北京。雖說移民來後,一個生產隊給打一口井,可井水渾濁不清,氣味又臭又腥,煮沸的水,白沫子一層,無法張口飲用……許多人患上食道癌,每年有數十條人命絕於此病。曾經擁有一江碧水的人們,如今是談水色變,望水興歎,張口懼飲。
“無論怎樣想,我們都想不明白,為修丹江水庫我們什麼都舍了,臨了淪落到這種地步,想起來就打冷顫,感到後怕”,移民王月漢說出了移民們的心裏話。他們想起淅川那彎彎的丹江,翠綠的群山,肥美的平川,潔淨的小院,想起杮樹上掛滿的小紅燈籠,牆角大罈醉人心肺的老黃酒,認為繼續在柴湖呆下去是執迷不悟,返回老家才是醒悟和覺悟。
“荊門事件”的發生,無疑為柴湖蠢蠢思返的移民打了一針“強心針”,噴了一次“助長劑”。
有人建議,要為荊門移民兄弟伸冤,要為他們雪仇,然後再說返遷的事。可是,偏偏這個時候,一行數十人組成的手持大刀、肩扛紅纓槍、騎乘高頭大馬的“刀馬隊”如從天降,大搖大擺、耀武揚威地駛進柴湖,在移民安置區兜了一圈後揚長而去。
來者不善!
“刀馬隊”的出現引起移民的高度警惕。
沒有號召,沒有組織,靠遙堤較近的馬北、馬南、吳營、鄧營等村,立即自覺地承擔起柴湖東線的守護責任,紅旗的西溝、泰山、三官殿、白崗、楊營擔負起了西線的防守任務。各地嚴把路口,日夜值班,夜晚睡覺身邊放著棍棒、鋼鍬、鋼杈、磨利的鍘刀,大有劍拔弩張之勢,千鈞一發之險。
幸虧,事情沒有繼續發展。“荊門事件”驚動了中央,驚動了省府,從荊門傳來的消息說,武漢軍區派出了一支上百人的維和部隊,進駐荊門,進駐移民村,對肇事致死者繩之以法,使事態化險為夷。
“荊門事件”雖畫上了句號,但事件造成的創傷卻難以愈合。荊門移民有1000多戶6000多人先後陸續返遷回河南,另有數千人躲避柴湖。
從荊門搬遷到柴湖劉莊村的老移民尚榮保回憶說,他們是1967年搬遷到荊門縣吳集公社黃金大隊的。當時一同遷往這個村的移民有18戶,後來返回河南淅川的有4戶,遷柴湖居住的有3戶,他們是其中的一家。問其搬居柴湖的原因,這位老人好像心上猛地一刺,展著一臉無奈的苦容歎道:“我當時在馬良區煙墩公社信用社當出納,移民老鄉上街趕集都愛上我那裏聊聊天,談談家常。後來荊門事件發生後,單位開生活會我便成為批判的對象,說我把信用社作為移民的聯絡站,說我包庇壞人,給我頭上戴了不少帽子,我無法工作,心裏也不服氣,就通過各種關係,千方百計把我的家人從荊門遷到了柴湖,舍棄了國家為我安置的地方。”
難道柴湖是理想之地嗎?當時有句話說的是:“住荊門提心吊膽,住柴湖也不保險。”
哪裏是移民的安身之地呢?
柴湖移民麵對各種矛盾和生存困難,再次被推到了十字路口……
何去何從,讓人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