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植培信心(1 / 2)

大柴湖即使是一塊硬骨頭,我們也要把它嚼碎咽下肚裏

土地,是萬物之本。

綠茵小草離不開土地,參天大樹生長於土地;滔滔江河離不開土地,大山、長城生長於土地。世上萬千,無論何物,假若一旦離開土地這一“生長載體”,那它隻會蕩然無存,變為子虛烏有。

作為特殊群體的4.9萬大柴湖移民,他們的故土被大水淹去了,他們深知失去土地的痛苦,更希望得到一片屬於自己、屬於他們子孫,能夠延續生命的肥美土地。而現在,滿目瘡痍的大柴湖,卻以其獨有的荒水、荒草、荒地、荒無人跡的麵孔迎接她的子民,使背井離鄉的人們如墜深淵,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移民們三三兩兩地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掏出心窩子裏的話:

“回老家吧,窩被戳了,田被淹了,沒法子過下去。留下來吧,橫看豎看不是個住人的地方,就這樣下去,活不了個模樣,熬不出個名堂,末了,子孫們還要罵咱們哩!”

“罵就叫他們罵吧,這不怪咱,不修水庫哪有這號事!再說,來的人又不是咱一家兩家,人家能過,咱也能過。”

“我看沒事!共產黨既然叫咱來,雖說不是叫來享福的,但也不是叫咱來受罪的,更不是叫咱來死這兒臭人的。咱是移民,有困難,國家不會不管。”

“管你個屁!老幹部成了‘走資派’,造反派忙著搞奪權,誰來管你這屁事!”

東說西說,說啥的都有,最終是個無言的結局,誰也不知咋辦著好。

這時候,荊州專署調集京山、天門、荊門、鍾祥4縣萬餘民工湧入柴湖,幫助移民修堤開河,引流導水來了……

近百台“東方紅”履帶拖拉機,在武漢軍區的協調下,轟轟隆隆從黃岡地區的新洲縣、宜昌地區的枝江縣開進柴湖,幫助移民墾荒造田來了……

同時,從設在武昌首義路93號的省移民指揮部傳來消息,移民每月供應商品糧27斤,香油2兩,香煙2盒,火柴4盒……

“乖乖,咱享受的是市民待遇了!”移民們笑了,笑得合不攏嘴。

但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來參加“大會戰”的人走了,拖拉機走了,供應取消了。一切仍舊。

科學家們說,水是生命之源。

可是在柴湖,水卻是威脅移民生存的大敵。

“不是外來民工幫助開挖了兩條引河嗎?”

“開了,幹渠雖有,但有頭無尾,更沒配套支渠,老天爺送來的水窩在柴湖流不走,許多次突降大雨,人們早上起床找不到襪子鞋子,鞋襪都漂到牆角去了。”

大柴湖是水的世界,蚊蟲尤多。當時有順口溜唱道:

大柴湖,臭水窩,

出門就得把鞋脫。

蚊子多得繡成蛋,

把人咬得無處躲。

男人怕咬上房坡,

女人怕咬烤大火……

為了躲避蚊子的叮咬,羅城村曹光輝回憶說:有人夜晚像沒魂的和夢遊的人一樣,在村子裏來回不停地走動。女人們熱的流汗,還要抱來柴草,燃起煙火熏蚊子。有人索性找來幾根棍子,紮個架子,上麵攀些繩子,算做個涼床,然後將涼床搬上房坡,放到屋脊上睡覺。

更令人不安的是外洪的威脅。從地圖上看,漢江從鍾祥縣城西一路朝東南方向直下,直奔大柴湖,但是卻被大柴湖這方土地頂了回去,退轉向西北,繞了個大彎子把柴湖死死纏住,使柴湖成為三千裏漢江最吃緊的險地。據已故的漢江堤防管理站站長從克家生前回憶,1935年,漢江流域連降暴雨,特大洪峰以萬馬奔騰之勢、排山倒海之力直下鍾祥,把柴湖獅子口段的江堤衝潰3000多米,一夜間奪去柴湖3萬多人的生命,把這個小平原變成水鄉澤國,變成淒涼的蘆葦蕩。死裏逃生的幸存者,在“魚行鳥窩,鳥無著落”的情況下,嗷嗷待哺,奄奄待斃,隻好身背三棒鼓,口唱“……鍾祥到了獅子口,劈頭淋來漫城樓,無數村灣人煙厚,一夜衝得光溜溜”去他鄉乞討。現居住在勝利村五組的王世明老人介紹,他們的老家原在今紅升的馬南村一帶,那次獅子口破堤,他們村的人幾乎死絕,如若不是自家有條小船,恐怕也早“下武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