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走進新家(1 / 2)

安身立命之地,豈是一個“荒”字了得

“割罷麥,打罷場,收拾收拾上鍾祥。”

鍾祥,久負盛名。

跑船的人說,人傑地靈屬鍾祥,出個皇帝大名揚。

幹部們說,鍾祥是個好地方,餐餐大米飯,頓頓魚肉湯,遷到那裏“犁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吃穿都不愁”。

“人間天堂”在哪裏?在鍾祥。

當移民們聽說要遷往令人神往的鍾祥,遷往鍾祥的一個叫“新建區”的地方,盡管故土難離,但一旦踏上新的征程,新生活的誘惑又讓他們充滿無限期待。

他們猜想,既然鍾祥是“人間天堂”,新家是個新建區,“新建區”肯定比“天堂“還好。在希望和期待的朦朦朧朧中,漸漸地,他們好似看到了“新建區”的美好景象:天寬地闊,稻花飄香,綠茵碧水,魚躍鳥唱,馬路筆直,新房林立,電燈明亮,孩子們在燈光下伏案學習……

然而,當1966年3月首批移民踏上這片土地之後,他們才發現“新建區”原來是個人跡罕至的蘆葦蕩。20世紀50年代,政府曾試圖把這裏改造後建個勞改農場,但因環境條件太差,改造任務太大,隻好放棄另辟了新土。

那密密匝匝的鋼柴蘆葦,遮天蔽日;那星羅棋布的深淺湖沼,汙水濁流;飛鳥野獸,不時從蘆林裏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

“我的媽呀!”

移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時發出一聲驚歎。

第三批移民遷入時間是1968年。當時圍堤已經在築,便路已經在修,民房已經蓋就,講條件比1966年和1967年先前來的兩批移民好了許多,但盡管如此,新移民進湖後仍然猶如走進了另個世界,有的人甚至連他們的居所也尋找不到。

雙河村是1968年8月15中秋節抵達柴湖的。那天,該村移民經過三天三夜的行程乘船到了舊口大王廟碼頭,當時天已經黑了,他們隻好在河岸上度過難熬的一夜。第二天,為了早點看到自己的新家,開來的汽車還未停穩,人們就爭搶著爬上汽車,催促師傅發車。可是,當大“解放”喘著粗氣,東一歪西一晃地把他們艱難地送達目的地後,這幫移民竟沒有一個人跳下車來。因為,在他們的視線裏,近看,一片汙泥濁水,受了驚嚇的青花蛇從水上遊了過去;遠望,一望無際的蘆葦,鬱鬱蔥蔥丈餘多高,擋住了人們的視線。人們所期盼的新家新房,卻不見蹤影。

看到眼前的這般景象,女人們哭了,老人們哭了,“這叫啥地方呀!”

男人們氣得直吼叫:

“把車開鍾祥,找官兒們說理去!”

“把車開轉去,送我們回老家!”

一時間,移民的憤怒情緒使空氣陡然緊張起來。

這時候,負責接待的幹部顯得十分平靜、沉穩。不管你怎麼吵,即使吐沫星子吐到他臉上,他也不生氣,仍然心平氣和地走上前去勸說,因為他們知道,移民本是一本飽蘸辛酸淚的苦經,如果不是別無它路,誰願意舍棄世代生息的家園?何況,現實的新建區僅是剛剛起動,自然環境不適合人類居住,基礎條件對於移民來說好似一次爬華山、下龍潭的艱巨,我們隻有耐心勸解的權力,不能傷害移民的感情。如果勸說不通,那就隻有等待,因為“時間”有時候也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方法之一。

果然不錯,眼看西去的太陽沉沒於蘆葦蕩,天氣漸漸地暗淡下來,這時候著急的不是別人,而是沒有退路的移民。

“人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麼話說?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濟於事了。”他們心中的怨氣在吵吵嚷嚷中亦發泄的差不多了,他們急需要的是無論好歹的一個棲身地,能美美地睡上一覺,解解三四天來路途上的困乏。何況,也有明事理識相的人,知道僵持下去得不到什麼好處,他們帶頭先跳下汽車,一腳深一腳淺地涉過汙水地,鑽進蘆葦林,在接待人員的引導下,按照早已確定的編號去尋找自己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