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夏季,解放戰爭進入第三個年頭,宛西數縣相繼解放,河南的內鄉、淅川、鄧縣,湖北的光化、均縣等地來不及逃遁的軍政頭目、匪霸紛紛潛入五縣結合部地帶的丹江靈官殿,在順陽中學召開會議,成立了“內、淅、鄧、光、均五縣邊區清剿指揮部”,依仗糾合的3000人馬,企圖負隅頑抗,東山再起,重做“土皇上”的黃粱美夢。可是,勇敢頑強的丹江人怎能容忍他們在自己的家門口為所欲為?蒿平村農民楊豐安、楊豐奇兄弟2人冒死向解放軍傳遞消息,最後他們慘遭敵人殺害,連60多歲的老母親也一起遭難。
這裏,我們不禁要問:丹江兒女們,你們英勇的奮戰為了什麼?不是為了腳下的這片土地嗎?
一片由先人用弓背作犁開墾的土地,一片滲透著前人淚水和鮮血的土地,如今,將與之別離,一種撕心裂肺難以言表的苦痛有誰知道?也許隻有丹江。
一位西方哲人說:“中國人在精神上的痛苦,永遠超過一切。”
是啊,無形的痛苦往往超過有形痛苦的十倍百倍。
鍾祥市人大副主任宋育昉在接受采訪時歎道:“故土難離啊!這是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形成了盤根交錯的親戚關係,有的姐姐在庫區必須搬遷,妹妹在崗上不屬於搬遷對象,姐妹情難以割舍呀!還有不少熱戀中的戀人,因為搬遷而被生生拆散,讓人心膽俱裂啊!”
有一位姓林的男青年,上高中時談了一位女朋友,兩個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愛情的火焰已經點燃。但是,姓林的遷移湖北後,女方的父親認為兩地相距太遠,借口交通不便,聲言“他就是個縣長,我也不同意我的女兒嫁過去”,並派人專門看守女兒,連上廁所也有人盯梢。就這樣,一對鴛鴦被搬遷這根大棒打散了。
胡家莊移民是農曆八月十四踏上搬遷路的。中秋節那天晚上,下車後在襄陽移民接待站用餐,飯間突然人聲嚷鬧,並伴有老人的哭聲。仔細打聽,才知道有個叫狗蛋的老婆在這裏丟了。當時,“文革”武鬥正烈,樊城上空不時響起叭叭叭的槍聲,人們擔心意外,四處尋找,但毫無結果。後來則聽說那小女人一想起娘家的雙老,心裏就止不住的痛,於是,借人們吃飯之機,溜出接待站,靠討飯又返回了原籍。
搬遷時,生產隊的耕牛、農具和各家各戶的衣箱糧櫃、桌椅板凳、鋤頭鐮刀、盆盆罐罐、鍋碗瓢勺,以及被拆散的床架,全部由水路運輸,生產隊派人專門跟船押運。絕大多數移民則靠汽車運載到襄陽,改坐客輪直達鍾祥。每車分派一名國家幹部護送。
石家營村搬遷那天,許多人都坐上了“大篷車”,護送幹部清點人數時發現少了一人。
等了半天,那人來了,肩上扛來一布袋黃土,硬要把這黃土作為隨身物品裝上汽車。
按照規定,汽車隻能用來拖人,這袋黃土且不說它該不該帶,即使可以帶也不能裝到載人的汽車上。護送移民的幹部上前阻攔,可是那人就地一坐,發誓不讓他帶這袋子土,他就不走了。
原來,這袋土是他從他爹的墳上剛取來的。他說,如果用這土掩埋死後的自己,就能與父親在陰曹裏見麵,就能與父親長相伴……
這土,故鄉的土,在他看來,就是爹,就是祖宗!
有位大嫂姓吳,膝下有3個小孩,臨走時除了帶上路途上吃的幹糧饃之外,也帶了一袋子土。她說,孩子如果鬧肚子,用這土泡茶,喝上幾口就會好的。
這土,故鄉的土,在吳大嫂看來,就是良藥,就是生命。……
今年已經42歲的龔福國,搬遷時隻有4歲,搬遷前,他用黃泥巴捏了幾個小泥人、小狗狗,裝進一個小紙盒,他要把它們帶到要去的地方陪他度過他那美好的時光……
在他的眼裏,黃泥巴就是他的童年,他的歡樂。
“寧戀故鄉一撚土,莫要他鄉萬兩金。”故鄉的土,移民們看得比黃金還貴重啊!
在搬遷中,每個移民都經曆了人生最難忘的生活,用辛酸的淚水寫下了自己的獨版故事,隻因故園的漸漸遠去,它們已成為過去的事了。現在,他們坐在奔馳在搬遷路上的“解放”牌汽車上,或坐在“漢江”號的汽船裏,雖然“一步三回頭”,但最急切的是想知道新家園的模樣和那裏的泥土長不長莊稼……
“快到了!”
人們刷地站起身來,極力向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