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變成一隻鳥,飛到湖北,就快活了
重又開工後的丹江口大壩,在晝夜不停的轟鳴聲中長高。奔騰不息的江水被緊鎖住咽喉,戴上了由人牽使的籠頭。
大壩之崛起,意味著庫區之淹沒!
大批移民的外遷進入了倒計時。
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1965年春派出專家小組進駐淅川,曆時數月,對淹沒區進行了一次全麵細致的最新經濟指標調查,上至淅川老城,下至丹江口壩址,測量導線全長531公裏,共擺測站2729個,打移民界樁801個,豎留固定標誌120個。在他們辛勤工作換得的《調查報告》中,我們可以看到淅川庫區145米水位線以下的主要淹沒指標是:
淹沒區域:三官殿、埠口、城關、宋灣4個區的13個公社107個大隊,662個生產隊;
淹沒城鎮:縣城1座,大型集鎮5個,分別是李官橋、埠口、三官殿、宋灣、馬蹬,中小集鎮7個,它們是下寺、雙河鎮、關防灘、龍城、淩樓、當子口、泉店;
淹沒人數:14860戶,66333人;
淹沒耕地:133582畝;
淹沒房屋:41020間;
淹沒果木:13007株。
這些淹沒數字,明眼人一看便知除了人是遷移對象外,其他一概搬不走、挪不動,不歸遷移對象們所有了。
土地、房屋、林果木,一切歸公,歸河南所有。而人,按照鄂豫兩省達成的協議,將全部安置在荊門和鍾祥兩縣。從當時的情況看,這麼多的移民整體遠遷,在國內外水利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對於遷出地和遷入地來說,都是一場不曾有的考驗。
大柴湖,是淅川移民外遷的主要安置地,這裏是漢江遙堤外的一個荒湖灘。每年夏季,江水上漲,這裏不僅是水鄉澤國,還是漢江河道上下過往船隻的主航道。根據水利部門的勘測規劃,隻有對其進行圍墾,移民才能住下來。1966年9月中旬,河南湖北漢口移民工作會議傳出消息,圍墾規劃設計,長委已報經水電部批準,國家投資861萬元用來打造圍堤,要求荊州地區1967年春作好圍墾準備工作,年冬開工,一氣嗬成。
次年的冬天,荊州調集天門、京山、荊門、鍾祥4縣民工上萬人,靠肩挑車拉的人海戰術,沿漢江東岸修建了45.4公裏的大柴湖圍堤,為移民的安置提供了基礎條件。
遷移之前,淅川縣的領導親自帶領區社大隊幹部來到安置地看點,隨後選派移民代表再到安置地定點。雖然從形式上看,曆經了選點、看點、定點這些程序,但無論怎樣都顯得不太重要,因為選點、定點,隻能在柴湖這個“點”的範圍之內。盡管柴湖已打了圍堤,可以抵擋洪水的入侵,但是地勢低窪,汙水橫流,蘆葦如林,沼澤一方,又怎麼好安居樂業呢?大小隊幹部和選派的移民代表到大柴湖看後,回去對人公開講的是“那裏不錯”,其實自己的心裏也在犯嘀咕:怎麼住啊?
據馬北村移民王月漢老人回憶,1967年許多大隊幹部和移民代表到柴湖看點後都有些情緒,淅川縣召開的一次移民工作會上,代表們竟和幹部吵了起來,因為他們在舊口的紅光向當地農戶了解情況時,有人說柴湖的地下水嚴重汙染,吃了對身體有害,代表們提出要另選安置地。對此要求,淅川縣沒有同意,淅川縣也沒有改變安置地的權力。馬北大隊的柴扶振、柴炳乾兩位基層幹部和代表周建林商議,每人帶頭出資200元,再發動群眾募捐助點錢,派人到北京向中央反映情況。
去北京的代表共有3人,周建林是負責人,另有王月漢和馬南村9組的餘喜全。他們到北京上訪接待站排隊登記,在寒風中度過了一天一夜。在接待站的安排下,他們找了水電部,一位在水電部的軍管人員認真聽取了彙報,答應由兩省協商解決。但是,待他們到家,地方公安已經插手,以破壞搬遷為名要抓周建林的典型。大會小會一個接一個的開,要群眾說周建林是“壞貨”,是無政府主義者,是搬遷的大敵。
憑什麼非要叫老百姓搬遷?人家祖祖輩輩住下來的地方,那“根”沒有幾千年,少說也有數百年,叫搬就得搬,不許講條件,還不叫人“冒氣”,一說話就犯了“法”,有這個理嗎?
移民幹部進村來了,大會小會開起來了,講來講去,就是一個字: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