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失敗的初遷(2 / 2)

有關資料證實,在1959年支邊青年8008人奔赴大西北,其後,為了穩定這些青年,動員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隨遷青海。在半年多時間內,有共22343人帶著美好的願望從秀麗的丹江開赴茫茫的青海高原落戶安家。

他們被安置在海拔3000多米高的荒蕪高原上,自然條件十分惡劣,生產上是刀耕火種,生活上是食不飽肚。加之,當地的管理方法簡單粗野,要求每人一天開挖7分荒地,完不成任務者輕則不給飯吃,重則繩捆吊打,移民王玉女因病未完成墾荒任務,被人用鐵鍬活活打死。在短短的一年之內,數千名移民患病或非正常死亡,死亡人數占移民總數的30%。有資料顯示:

武洲村移民197人,命赴黃泉的有64人。

黨子口村移民76人,拋屍高原的有36人。……

馬北村老移民柴明山回憶說:很多人到青海不能適應環境,死去很多。冬天人死後因地凍不能埋,隻能碼成垛堆在那裏,等氣候暖和了再埋葬。

原以為隻要勤奮就能燕泥新巢,重建一個嶄新家園的人們,此時猛然醒悟,魂飛夢斷。

“這裏不能再呆了!”幸存者們遙遙東望。

他們要回“家”。盡管那個“家”已沒了他們的房子,沒了他們的戶口。他們說,死也要死到老家的門口!

他們要返遷。盡管路途遙遠,有千難萬阻!

可是,有的人未來得及上路,便一命嗚呼;有的人還未“逃”到西安,就氣絕命斷。

有一位叫杜林黑的的青年,妻子死於蘭州,兒子在西安火車站丟失,歸來時成為孤寡一人。

據淅川縣委給黨中央的報告文件記載,從青海僥幸逃生返鄉的人員,不是幹瘦,便是浮腫,除了一身疾病,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在返回的萬名移民中,缺衣少褲者有6000多人,許多人將被單改作為衣褲穿。無生產工具,無鍋做飯的甚為普遍。

願望,是美好的。結果呢?是悲慘的。

遠遷青海,無疑是一次失敗的搬遷,是一次令丹江哭泣的搬遷。在沒有解救辦法的情況下,淅川縣委一份長達數千字的緊急請示報告,萬分火急地從丹江口庫區發出,飛向南陽,飛向鄭州,飛向首都北京……

中南海得知淅川支邊移民的情況後,當即立斷,派出一個調查組趕赴青海實地調查,並迅急傳出指令:淅川支邊移民撤回原籍。時下是1961年。

邊疆移民陸續從青海返遷回故居,可是丹江口大壩卻開始圍堰壅水了。從湖北傳來的消息說,庫區內124米高程以下的群眾必須全部遷出。剛剛從青海死裏逃生回來的人們,前腳尚未站穩,後腳又要走,等待著他們的是再次搬遷,再次離別故園。

大概是許多人有過一次遠遷青海的苦難經曆,所以這次搬遷,他們顯得極其從容,甚或說是消極。有的人,寧願搭個草棚住下來,也不願離開故土半步。但是,使他們感到驚慌失措的是,昨天還是一片蔥綠的莊稼田,一夜間竟成為一片汪洋!人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懷疑是一場夢,但眼看著河水漫漫漲起,不見了土地,不見了莊稼,水進了村莊,泡倒了雞籠,淹沒了豬圈,豈又怎能懷疑這不是真的?

“水漫金山寺!”這就是後來受到周恩來總理嚴厲批評的“水趕人走”的不適當作法。

“人逼”,“水趕”,除了再遷,又有什麼辦法呢?

曆史的經驗值得注意。由於移民支邊,身上的血汙尚未洗淨,心裏的傷口還沒撫平,所以這次搬遷,政府采取了較為靈活的方式,允許移民在本省、本縣、本地範圍內選擇自己願意去的地方,自由選點,投親靠友,少數社隊移民亦可作統一規劃安置。這一政策深得人心,移民很快得到了安置。但這批遷出的26000多人,因處於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生活困難較大,國家所補助的費用沒來得及搞生產建設就被移民用來飽肚子吃掉了,大多數移民雖然搬遷了,但沒有修建房屋,處於動蕩不安狀態。恰逢這時,丹江大壩因質量問題被迫叫停,移民們認為大壩不再建了,便攜家帶口又紛紛回遷到昔日的土地上,有的搭個草棚住下來,有的幹脆找親友幫扶,重又蓋起了房子……

然而,這不過是命運之神的又一次遊戲。1964年底,丹江口大壩工地在停建冷靜了兩年以後,再次響起了隆隆的炮聲。800裏丹江濤聲大作,一顆顆還沒有平靜下來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裏來了。

家在何方,哪裏才是棲身之地?移民們翹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