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失敗的初遷(1 / 2)

一份十萬火急的報告,從丹江庫區飛出,

飛向南陽,飛向鄭州,飛向首都北京

居住在豫西南丹江岸邊的人們,千百年來,依河而生,依山而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們喝慣了清涼甘甜的丹江水,住慣了冬暖夏涼的土牆屋,走慣了蜿蜒崎嶇的泥巴路,種慣了一馬平川的河沙地……勤勞樸實的當家人除了劃算著給長大的兒子討個好媳婦,給眉清目秀的姑娘找個好婆家,別的啥心都好像沒有要操的了。

然而,1956年初冬,當一群幹部模樣的外地人扛著“三角架”,拉著皮尺,在丹江岸邊跑上跑下的時候,丹江人瞪大了眼晴:

“這是幹啥子的?”

有人猜測,這裏可能要修條大公路,北達淅川縣城,南抵均縣老河口。有人則說,這裏要修造飛機場,理由是1930年國民黨就在十二裏河村東動土,要修個機場。可是後來得到的消息卻是:湖北要在均縣的丹江口修建攔江大壩,河南淅川丹江下遊的地方將被大水全部淹沒!

這一消息猶如一聲霹雷在丹江上空炸響,丹江人變成驚弓之鳥,下地幹活,走親訪友,上街趕集,一時間修建丹江大壩的事成為熱點話題,有的人甚至精神出了問題,到了見樹不說撞三腳的地步。

大隊幹部進縣城開了兩天會,回來後就站在村莊後邊的高坡上,舉起用鐵皮卷作的“高音喇叭”,挺起肚子喊道:

“全村人都聽著,馬上就要修建丹江水庫了,從今天起,無論哪家都不要再蓋房造屋了,青壯年勞力要做好上大壩工地的準備……”

秘而不宣,傳言已久修水庫的事,終於有了正式公開的官方消息。盡管此事已算不上什麼新聞,但人們仍然感到消息的突然,有些茫然。

“這裏住不長久了!”心存疑慮的人們得出了憂心的結論。

1958年8月,隨著一聲令下,淅川庫區2.8萬名男女民工帶著行李,推車挑擔,去了丹江口。他們去後,捎回來的“家書”,是一聲聲響徹丹江的爆破聲……

1959年,位於丹江中下遊,距丹江口近百公裏,始建於明成化七年的淅川縣古城牆開始拆除,那座“半截插在天裏頭”的魁星樓轟然倒塌,所有的機關團體、商店、醫院、學校……還有古城街道上長方形的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鋪路石,隻要是能搬走的,都隨著淅川縣委縣政府的牌子一道搬移到遠離丹江一個叫“上集”的山地小鎮上去了。

大壩在建,縣城在遷!庫區人必遷無疑。

可是,庫區人,往哪兒去呢?

據長江水利委員會的調查統計顯示,丹江口一期工程將搬遷38萬人,其中,淅川丹江庫區內將有20萬人需要動遷。遷往何處?作為直接管轄淅川縣的南陽專署的領導們心裏連一點底也沒有。因為當時上級對如何安置移民沒有實施方案,更沒有具體措施,隻是要求地方“想辦法找出路”。

20萬人的去向問題不是個小事情,淅川縣、南陽專署深為此感到頭疼。

正逢此時,中央北戴河會議作出決定:動員人口密集的平原地區青年到邊疆去支援邊疆建設。南陽地委專署的領導人聽到這一消息,眼晴馬上一亮:把任務分一部分給淅川,既可完成支邊任務,又可解決部分移民的安置問題,搞個“移民支邊”,一舉雙得不是很好嗎?

“這是一步好棋!”鄭州、北京迅速作出了反應。

就這樣,1959年1月,南陽專署召開支邊工作會議,把本無支邊任務的山縣淅川列為支邊縣,分配任務8000人。任務為全區之首。根據地委專署意見,淅川縣為了完成任務專門成立了移民委員會,將8000人的任務分解到庫區各社隊。與此同時,還培養出近百人的先進典型,到各社隊巡回演講,作鼓動宣傳,引導報名。

幾天過後,數據統計出來了,報名申請支邊的人員共計34893人。

這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數字!

這是一個令人欣喜的數字!

通過這個數字,可以看到庫區人對共產黨的信賴和忠誠;通過這個數字,可以看到庫區人為國家分憂的擔當和熱情。

但是,實話實說,產生這一數字的原因除了上述兩點之外,也另有它的時代背景。

其一,部分人看到搬遷是件早與晚的事,人挪活,樹挪死,晚走不如早走好,所以,有的就請求先搬早遷。

其二,政策優惠。支邊青年每人發軍衣一套,軍被一床,雖然沒有軍人領章帽徽,但要走的路是“軍事化道路”,一切行動是“軍事化行動”,遷移時胸前佩戴大紅花,有專門的運載車輛負責接送,一種難得的吸引力使他們心血沸騰,揮筆請戰,在申請表上簽下了他們的大名。

其三,迫於活命。1958年淅川縣的大躍進是“一日千裏”。為了實現“小麥元帥縣”的目標,把每畝180斤的小麥產量虛報為507斤,“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害得老百姓丟魂喪命,三餐沒吃。有一首民謠形象地唱道:“提起吃食堂,眼淚流多長。鍋裏沒米下,頓頓喝稀湯。要想照個合影相,全家扒到鍋台上。”人們盼望能吃個肚子圓,想到邊疆去闖一條生路,謀一條活命,也就有了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