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初期的勝利(2 / 2)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中有一個小問題,小到很容易被忽視。絨毛癌細胞分泌一種標記物——一種叫“絨毛促性腺素”的激素,這種蛋白質能在血液中被極其精準地測量出來。在李敏求試驗之初,他決定要用這種激素水平來跟蹤癌症是否對甲氨蝶呤有反應。正如它的名字一樣,絨毛促性腺激素水平(hcg)將成為癌症的代表,成為癌症在血液中的指紋。

麻煩的是,在預定的化療末期,hcg水平已經下降到幾乎可以忽略的量值,但令李敏煩惱的是它仍沒有變成完全的正常狀態。他每周在實驗室裏一次又一次地測量,但是結果依然如此:微不足道,但永不消失。

李敏求漸漸開始癡迷於這些數值。他推斷,血液中的激素是癌症的指紋,如果它仍然存在,那麼癌症也同樣存在,即使可見的腫瘤消失了,癌症仍然在體內某處隱藏著。盡管種種跡象表明腫瘤消失了,李敏求推測他的病人並未完全治愈。最終,他看起來幾乎是在治療數字,而不是在治療病人;他不顧更多輪化療產生的更強毒性,固執地持續給藥,一劑又一劑,直至hcg水平降到零。

國家癌症研究所的製度委員會聽聞李敏求的做法後怒不可遏。這些女患者本來已經被看作“痊愈”了。她們的腫瘤已經看不見了,增加化療相當於用不可預測劑量的劇毒傷害她們。李敏求早就被認為是叛逆者,這一次,他們認為李敏求做得太過分了。7月中旬,委員會召見他,並把他當場開除。

弗雷瑞克說:“李敏求被指控在人體上做實驗。但是可想而知,我們所有人都在實驗。湯姆(弗雷)和朱布羅德,以及其他人,我們都是實驗者。不做實驗就是循規蹈矩,就等於什麼都沒做。李敏求不想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因此,他是奉行自己的信念去做事而被開除的。”

弗雷瑞克和李敏求曾經一起在芝加哥做住院醫生。在國家癌症研究所,他們兩個都被大家孤立,因此彼此惺惺相惜。當弗雷瑞克聽說李敏求被免職的消息後,他立刻來到李敏求的家中安慰他,但李敏求仍然十分沮喪。幾個月內,他怒氣衝衝地回到紐約,然後進入了斯隆-凱特琳紀念醫院的癌症中心(MemorialSloanKettering)。他再也沒回過國家癌症中心。

然而他的故事有一個最終的轉折點。正如李敏求所預見,通過多加的幾劑甲氨蝶呤,曾頑固地在低位徘徊的激素水平,最終確實減少至零。他的病人完成了他們增加的額外化療。隨後,一種現象慢慢地顯現出來。過早停藥的病人不可避免地複發了癌症,而用李敏求方案治療的病人,沒有複發,即使停用甲氨蝶呤幾個月後,也沒有複發。

李敏求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深刻但基礎的腫瘤學原理——癌症治療必須在每一種可見跡象都消失後,仍然繼續保持係統的治療。hcg水平——絨毛癌分泌的激素,才是它真正的指紋、真正的標記。此後幾十年,越來越多的試驗驗證了這個原理。但是在1960年,腫瘤學界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項提案。直到幾年以後,人們發現李敏求用增加化療次數治愈的病人再也沒有複發,這才震驚了之前草率開除他的委員會。李敏求以自己的職業為代價,催生了第一例成人被化學療法治愈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