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確認同文字的語義有著強大力量這種觀點。“戰爭”這個詞,確實
有一種獨特地位。“戰爭”擁有一種非常
特殊的意義,它意味著會帶給年輕人死亡或重傷的境況。在真正的戰爭年代,把學術
活動比喻成戰爭是不合適的。國家衛生研究所是一個
學者的群體,注重創造知識,提高公眾健康水平。那是偉大的行動,而不是戰爭。
——塞繆爾·布羅德(SamuelBroder),國家癌症研究所所長
在審議使用四藥組合療法的緊張時刻,弗雷和弗雷瑞克收到了令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就在國家癌症研究所弗雷瑞克辦公室隔壁的幾扇門裏,兩位研究員,李敏求(MinChiuLi)和羅伊·赫茲(RoyHertz),一直在做絨毛癌的實驗。絨毛癌是一種胎盤的癌症,比白血病更罕見,往往生長於妊娠異常的胎盤組織周圍,之後很快轉移到肺部和腦部而置人於死地。當絨毛癌發生的時候,就是一場災難降臨的時候:異常妊娠加上致命的惡性腫瘤,導致因孕育生命帶來的死亡。
20世紀50年代,如果說癌症化療師被醫學界廣泛認為是局外人的話,那麼李敏求就是局外人中的局外人。他從中國盛京醫科大學(MukdenUniversity)畢業來到美國,在紐約紀念醫院待了一陣子。為了躲避朝鮮戰爭的征兵,李敏求在赫茲的診所“騙到”一個為期兩年的助理產科醫師的職位。他對研究很感興趣(至少假裝是這樣的),但是被人看作是一名知識的逃兵,不能專注於任何一個問題或計劃的研究。他眼下的計劃是在貝塞斯達避難,等待戰爭結束。
1956年8月的一個晚上,發生了一件事,讓李敏求“裝模作樣的研究”變成一種全職“深度迷戀”。一次晚班,他接診一位女士,試圖用醫學方法把病人的轉移性絨毛癌穩定下來。但是腫瘤已經發展到晚期,她流了很多血,三小時後,李敏求眼睜睜看著她死去。李敏求聽說過法伯的葉酸拮抗物。他近乎直覺般地將波士頓兒童骨髓中快速分裂的白血病細胞,與貝塞斯達女士快速分裂的胎盤細胞聯係到一起。從未有人嚐試過用葉酸拮抗物來治療這種病,但如果這種藥能阻止白血病細胞的快速生長——哪怕是暫時的,它能否至少暫時緩解絨毛癌的爆發?
李敏求不需要等太久。在第一個病例發生幾周後,另一位叫埃塞爾·朗格利亞(EthelLongoria)的年輕女子也得了同樣可怕的病。她的腫瘤像葡萄一樣在她的肺裏聚集,導致肺內膜流血——血流如注,幾乎無法控製。一位血液學家回憶:“她血流得太快了,我們認為必須把她流出的血輸回她自己的身體裏去。因此,醫生們手忙腳亂地用管子收集她流出的血,然後把這些血輸回去,就像內部循環的抽水機一樣。”(這一解決辦法帶著國家癌症研究所的典型特征。把一個人腫瘤中流出的血輸回給她自己的辦法,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會被認為是不正常的,甚至是令人生厭的。但在國家癌症研究所,這種方法,或者任何方法,都可以是標準做法。)“他們穩定了她的病情,然後開始用葉酸拮抗物。第一次給藥結束,醫生們下班後離開時,並沒有期待還能在第二天早上看見她。在國家癌症研究所,你不能期待什麼。你隻能等待、觀察,然後在驚喜到來的時候接受它。”
埃塞爾·朗格利亞活了下來。第二天早上,她還活著,呼吸緩慢但很深沉。流血的現象減輕到能再嚐試施用一些藥劑了。在第四輪化療結束之際,李敏求和赫茲隻是希望腫瘤的大小能有些微的改變。但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腫瘤不見了,X射線胸透的結果變好了,病人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弗雷瑞克寫道。絨膜促性腺素和癌細胞分泌的激素濃度都下降為零。腫瘤真的消失了。沒有人預期到這麼好的結果。他們認為X射線胸透結果可能弄錯了,決定進行重新檢查。但結果是無誤的:一個轉移性的、固態的惡性腫瘤在化療中消失了。李敏求和赫茲歡欣鼓舞地跑去發表了這一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