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法伯下戰書(1 / 3)

千百年來,飽受這種疾病折磨的患者幾乎成了任何可想象得到的實驗對象。為了尋得某種有效的救治手段治療這種棘手的疾病,無論田野、森林,抑或藥店、廟宇,都被搜羅一空。幾乎所有動物都無一幸免地做出了貢獻,不論毛發或皮、牙齒或趾甲、胸腺或甲狀腺、肝或脾。

——威廉·班布裏奇(WilliamBainbridge)

要找根除這一禍害的方法……隻能留待偶然的嚐試和未得協調的研究。

——1946年《華盛頓郵報》(TheWashingtonPost)

位於波士頓朗伍德醫院西南方七英裏處的多爾切斯特(Dorchester),是個典型的新英格蘭郊區小鎮,西鄰煤煙重重的工業區,東麵大西洋的灰綠色海灣,在這一片三角地帶恣意存生。20世紀40年代後期,一波又一波的猶太人和愛爾蘭移民落腳此處,包括造船工、鑄鐵工、鐵路工程師、漁民和工廠工人,搬進木板牆的磚房裏。住宅區沿著蜿蜒的藍山大道一路上行。多爾切斯特由此煥然一新,成為了典型的郊區住宅城。沿著河邊,有公園和遊樂場,還有一個高爾夫球場、教堂和猶太會所。每個周日的下午,各家各戶彙聚在富蘭克林公園,穿行在綠葉點綴的小路上,或在動物園觀看鴕鳥、北極熊和老虎。

1947年8月16日,住在動物園對麵住宅區裏,一名波士頓船廠工人的孩子離奇地病倒了。孩子名叫羅伯特·桑德勒(RobertSandler),隻有兩歲,兩個多星期以來持續低燒,體溫忽高忽低同時伴有日益嚴重的昏睡,麵無血色。他的孿生兄弟埃利奧特,則身體健康,活潑可愛。

桑德勒第一次發燒十天後,病情明顯惡化,體溫攀高,臉龐也從紅潤色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奶白色。他被送到了波士頓兒童醫院。他的脾(一個拳頭大小的、負責儲存和製造血液的器官,位於胸腔中,通常很難感覺到)明顯腫大,像塞滿東西的袋子一樣垂了下來。法伯用顯微鏡觀察他的血液,發現成千上萬不成熟的淋巴白血病原始細胞,正在瘋狂地進行分裂。它們的染色體不停地凝聚、展開,就像拳頭握緊又鬆開。

桑德勒抵達兒童醫院的時候,法伯剛剛在幾周前收到來自立達實驗室的第一個包裹。1947年9月6日,法伯開始為桑德勒注入喋酰天冬氨酸(pteroylasparticacid,或稱PAA),這是立達出品的第一種葉酸拮抗劑。(當時,進行藥物臨床試驗通常不需要患者方同意——甚至試驗有毒的藥物也不需要。家長偶爾會被籠統地告知所要進行的試驗,孩子們則幾乎從未被告知過或征詢過意見。關於人體實驗的“紐倫堡規則”要求受試患者明確、自願地同意。該規則起草於1947年8月9日,也就是PAA試驗之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遠在波士頓的法伯是否聽說過這種“需要患者同意的規則”,不得而知。)

PAA收效甚微。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桑德勒越來越沒精神;走起路來也開始跛腿,這是白血病壓迫脊髓的結果。他還出現了關節疼痛,隨之全身轉移,劇痛無比。然後白血病在他的某一大腿骨處爆發,造成骨折,並引發了無以名狀的疼痛。到12月,病情似乎已經無望緩解。桑德勒的脾尖因為白血病細胞的作用而變得更加沉重,甚至垂到了骨盆裏麵。他精神傾頹、無精打采、身體腫脹、麵色蒼白,幾乎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