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暑消,東風遙。耿空寒,煙雲晚,黃葉瀟瀟。
秋風乍起,衣袂紛飛。這樣靜好的辰光裏,我為親手為雲岫係上披風,依依不舍送他門。盡管我們二人心知肚明,落在外人眼裏卻是別樣繾綣光景。
雲岫俯身,在我耳邊頗有些趣味的一笑:“交給你了,女人之間的爭鬥我是不會參與的。你能應付得了吧?”
我淡淡回答:“雲公子慢走。”
他又笑了一聲,走到那正蓮步翩翩而來的女子麵前,輕佻的挑了她嬌媚的小臉,說道:“這不是錦晨麼?好久不見了,當真是越發漂亮了。”
錦晨羞紅了臉,欲語還休間,雲岫卻已經邁步離去了。
她羞惱,見我仍立在原地瞧著她,怒氣衝衝的向著我走過來。
我也不避。錦晨住處離我的驚鴻閣頗遠,我不會天真的以為,她隻是恰好途經此處。她分明是挾怨故意前來,卻撞見了我和雲岫正依依惜別。如此,越發是火上澆油了。
若是往日,我定是不屑搭理她的。可今日,我不能不勉強應付了她。若是她一味糾纏,驚動了雲碧和素袖,再叫她們發現了長沐,後果難以想象。她既然來了,我若是不滿足了她前來的目的,終究是一個大隱患。
錦晨走到我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出來的急,再加上我也並未出了驚鴻閣,就沒有係上麵紗。說起來,這雖然不是我和錦晨的初見,卻是她第一次瞧見我的模樣。
她未必認得出我是誰,我想,她若是認不出,也就少了許多麻煩。故而並不開口,由得她去打量。
她細細看了半晌,嗤笑道:“曲嬋樓的第一花魁,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她話是如此說,難得的帶上了輕蔑之意,眼裏卻顯現著怨毒的光。
我聽了這話,心知瞞不過去了。索性微笑了,坦言道:“不知錦晨姐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她卻趁我不防,一巴掌甩在我臉上。極響亮的一聲,我來不及反應,手自然的捂上了左臉,聽得她罵道:“賤人!”
這是那一****本來就要罵出口的,遲來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她囂張的冷哼了一聲,似是還不解氣,又高高的舉起手來,我一把握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我狠狠甩開她的手,冷聲道:“這一巴掌就算我欠你的,還想再打第二次麼?”
她被我甩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聽見我的話,恨恨道:“你還有什麼資格這麼囂張?你以為還有一個鄭長沐來為你出頭麼?鄭長沐現在是通緝犯,誰敢和鄭家牽連上一點關係?而你……”她冷哼一聲,“你是鄭長沐的女人,你以為還有那個客人會要你?我看不要多久,碧姨就會要你搬離了驚鴻閣。那時若你來求我,我或許能收留了你,做我的粗使丫頭。”
我並不惱,也並不覺得她說的話有什麼妨害,隻覺得左臉挨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被錦晨的指甲劃破了。
“姐姐說笑了,妹妹哪能伺候的起姐姐。至於有沒有客人……這就不勞姐姐操心了,姐姐方才不都看見了麼?”
錦晨聞言,又上前一步,伸手推了我一把,步步緊逼,我隻得連連後退。
“我早說過你是個賤人,果真是沒冤枉了你!鄭長沐生死未卜,他待你那樣好,我以為你總該為他難過幾日。我特意來看看你傷心的模樣,卻不想撞見了這一副郎情妾意的好景!鄭長沐,雲岫,這安豐縣裏數一數二的人物個個叫你迷得神魂顛倒,你這個狐狸精!”
錦晨字字惡毒,聲聲折辱,我縱使無心與她計較,也實在失了耐心。
“姐姐高看了,在外人眼裏,姐姐未必和我不是一樣的。咱們同為青樓女子,這迎來送往的規矩,姐姐年長,想必比妹妹更懂得。妹妹隻是依規矩辦事,客人喜歡,總不好推拒吧?姐姐若是不滿,大可去碧姨和袖姨跟前聲辯。”
“你……”錦晨的氣焰熄了下去,喃喃道:“是啊,我有什麼好說的,我自己不也是一樣的。我做這些有什麼用,他終究也不會感激我……”
我看她頗有些神誌不清,也不懂她究竟要做什麼。隻是想起長沐的性子,他見我送雲岫出門,這麼久不回,必定是要來尋我的。何況隻要站在窗前,就能瞧見門這裏的情景。萬一耽擱太久,長沐忍不住出現了,可就壞了大事了。
我隻好斂了聲氣:“起風了,天涼,姐姐還是回去吧。妹妹身體不適,不便接待姐姐,這就告辭了。”
我關上門,輕輕地鬆了口氣,方才佯裝的氣勢盡數散去,有些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