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虞美人(1 / 3)

夏侯是我在工廠時的同事,可以說也是最好的同事。雖然,他比我大二十歲,但我們都是科長,他是總務科長我是宣傳科長。這並不是我們關係密切的原因,關鍵是他那無遮無掩、無憂無慮、舉重若輕、嘻嘻哈哈、給誰都能玩在一起的樂天派性格。

夏侯複姓夏侯,全名叫夏侯成。他在我們工廠裏可以說是名人,也是活寶。見誰都要給誰開玩笑,當然,誰見了他也都可以給他開玩笑。葷的素的雅的俗的,什麼樣的玩笑都可以開。他的頭發脫的很厲害,我第一次見他時還能看出地方支援中央的樣子,不久就光光的,因為光也就顯得圓圓的。與他年齡相仿的同事,便開始捋他的頭,想著法兒捉弄他。他從沒有惱火過,更沒有給誰翻過臉。他整天嘻嘻哈哈的,沒有女人在場的時候,他最喜歡的是開很葷的玩笑,有時讓聽到的年輕人臉都發紅。但在女人麵前,他卻顯得特別正經,雖然也開玩笑,但絕無隻言片語的葷話,可一回味卻都很曖昧。因此,男人喜歡他,女人也喜歡他。這樣一個給你隨時隨地帶來快樂的人,是沒有理由不喜歡的。

人都是有兩麵性的。這一點,在夏侯身上表現的特別突出。別看他在外麵,工作出色、人緣很好,隨和無比,可在家裏卻截然是另一個人。他在家裏很威嚴,一進家就不苟言笑,往沙發上一坐,立即就有茶和煙送過來,吃飯更不必說,那肯定是要端到麵前的,有時一進家就一句話也不說。這讓他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都很害怕他,而且是從小就怕他。他的妻子老張也很怕他,而且是有曆史原因的。老張十五歲就被人保媒說給了夏侯,那一年夏侯十六,正在上初一。老張那時還是一個如花骨朵一樣生長著的姑娘,雖然沒有上學但也算上有些姿色的村姑。據說,一開始夏侯就不認同那時的小張,當然在以後的日了裏,我還是親口從夏侯嘴裏得到了印證。總之,在我們廠子裏關於夏侯的傳言中,早就有夏侯不喜歡老張,而且是包辦的婚姻。

隨著與夏侯的交往日深,某一天,我們喝了幾杯酒後,他終於一改常態,很嚴肅地給我敘說了自己的婚姻經曆。他好像不願意給我說得太細,但我從他東一句西一句的話中,還是可以總結出這樣一個脈絡:夏侯十七歲就報名參軍了,那年他上初二。他的父親要求他與當時的小張結婚圓房,不然就不能去。夏侯從軍心切,就無奈中依了父親,與妻子圓了房。第二年,就有了大女兒。三年探親回來,據他說也就父母親的逼迫下同房了三次,可又過一年竟又生了二女兒。說這話的時候,夏侯還沒有忘了開玩笑:老張那時年輕地壯水汪汪的,真是不撒種都能長出一地莊稼啊。六十年代,初中生就是人文化人了,加上夏侯性格好人又好強,很快就提幹了,而且一年年熬過來就當上了連長。夏侯說,那時他的心真亂了,想離婚,誰不想娶個年輕又有文化的女人呢。可是,他的想法是得不逞的,有一天中午他剛回到營房,麵前竟站著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妻子老張一見夏侯就說:孩子不能離開他爹,我不能離開孩子,你看著辦吧!正好,他那一年可以帶家屬了,妻女們就地留了下來。這其實是老張的一個預謀,確是夏侯沒有料到的,也是沒法拒絕的。

夏侯轉業到我們工廠快二十年了,但他依然是個科長。中間可能是有一次機會要提拔的,據說是當時的廠長在研究會上說了句“夏侯是不是作風問題有些傳言”,也就是這句話使他再也沒有得到提升。夏侯後來也知道了,但他並沒有別人想象中的鬱悶,而是依然如故,該開葷玩笑還是開葷玩笑。用他的話說,我要是真提拔了說不準還真有女人找我,我還真有作風問題了呢。同事們對此的看法也不一,有的說他是歪嘴騾子賣了驢價錢吃嘴的虧了,有的說夏侯就是悶騷,他年輕時就有一個虞美人呢,聽說在部隊上就因此被處理過。傳言就像春天的小草,生命力特強,隻要一有風吹就會蓬蓬勃勃的長滿一地,且無處不能地漫延。關於夏侯的那個虞美人的傳言版本很多,一說是部隊上的,一說是他回來探親時車上遇到的,還有一說是他初中的女同學。總之,讓人聽來都很可信,都很有些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