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重迷霧識危樓(10.5更新)(3 / 3)

我微笑著撐直了有些軟綿綿的身子為他拭嘴,“你一定要記住,是‘輕輕提,慢慢移,不能急,不要慌,先開窗,後喝湯’。”也許是酒精的緣故,我已控製不住自己的語言中樞了,隻知道自己是一遍遍向他重複小時候聽到的吃湯包的兒歌……

“你真醉了”,他說,眼裏的柔波仿佛要把我卷進蜜意的旋渦,灼熱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徘徊許久,不願挪開。我垂了頭,抵在他肩上,很本能地回了句“沒有!你才呢……”明明是很認真地說,可為什麼聽起來像嬌聲撒嬌?難道我真的醉了嗎?我有這麼容易醉嗎?

“我是派對女皇……再來杯威士忌,哦,不不不,要雪莉……”我低聲喃喃道。

他輕笑了聲,便一把將我抱起,“時候不早了,咱們這就回去。”

剛行至雅間門口,十二突然踉蹌而來,一身酒氣地拍了拍十四的肩膀,打了個酒嗝道:“說好了是你請客的,我和老十三……向來,向來是不帶銀子出門的。你,可別……啊?”

“原來是這個啊!”十四笑道,“我抱著蘭兒,不方便。有勞十二哥幫忙拿一下,就在我腰帶上藍色兒的錦囊裏。”

十二繞到十四的身側,探手在他腰際找了一會兒,過了好一陣子隻聽他猛地叫道:“壞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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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稀裏糊塗地就要睡著了卻被十二的這般愴地呼天地大叫嚇醒,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十四也是瞬間僵在原地,燭光昏暗,臉上辨不清是驚是怒。

我心裏是一陣的苦笑,長這麼大,不管是去家常的中餐館還是高級的西班牙廣場酒店從未為了飯錢尷尬過,薪水滿袋就多點,點好的;囊中羞澀就少點,點一般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沒遇到過這麼鬱悶的事!拜托!我今天可是跟著幾位紈絝子弟出門的耶!我,我真是要羞死了……且慢!十四的錢囊怎麼會不見了?

十四閉目沉思了許久,突然開口罵道:“勾兒的!我中計了!那一胖一瘦根本就是一夥兒的!”

十三追問,十四便將今日下午遇到的怪事大略說來,十二卻不聽,“我可不管你那檔子事!老十四你得給我和老十三一個交代!請客是你一口答應的,如今弄到這步田地,你……嗨!這回是丟人丟大了!”十二卻也沒能說下去,隻好再抓起一壺連灌了幾口。

“君子說話如筆抹墨!我十四爺何時反悔過的?不就是一桌飯前嗎?大不了我拿這塊麒麟玉配抵賬!”

我想起他們幾個身上戴著都是禦賜的物件,按宮裏的規矩,皇帝賞下的東西是不準私自交易流落民間的,查出來是要治罪的,可知十四此番言語定是一時著急亂說的。

我動了動身子示意他放我下來,站定了還有些暈忽,便扶著他的手臂緩緩道:“你們幾位爺先回去取銀子,我就在這裏坐等你們,可別讓我等久了。”

十四握住我的肩膀定定地看著我道:“你醉了,就別跟這兒添亂,我是無論如何不會丟下你的。”

“我看挺好的。要麼,讓老十三也留下?反正江天寺離這兒也不遠,快馬來回也就是一盞茶的工夫。”十二建議道。

哼!我就知道他不肯放過十四,不管是誰留下,十四是一定得回去取銀子的。

十四勉強點頭答應了,於是十三叫來小二,可這小二是個拿不了注意的人,“幾位爺先等著,待小的知會一聲我們佟大掌櫃的,再……”

怎麼聽著很耳熟?“你們掌櫃的姓什麼?”我拉住小二問。

“人冬‘佟’。”他答。

不會這麼巧吧?應該不會這麼巧吧?賒帳居然賒到自己家來了?不,不,我還是寧願是別家的,是的,我可不想在他麵前丟這個人!沒錯,就是這個人,從他出現在我眼前開始,我就暗自和他叫上勁了,我厭惡他對我說話的方式,憤恨他對十四的鄙視,反感他對我阿瑪的指責……

我們幾個又等了約摸半盞茶的工夫,宴春酒樓的總經理佟先生才拄了拐杖徐徐踱進來。

道了聲“掌櫃的好!”後,當他和我的眼神交會時竟嚇得胡須顫抖,忙忙哆嗦道:“大小姐莫怪!小人這就去請東家來!”

我一屁股坐回圈椅半晌說不出話來,以他那麼精明的人一但見了我就免不了猜出十四他們的身份,隻是我真的不敢去想,他那麼仇視滿人會不會弄出什麼不愉快來,還有他見了十四又會怎樣呢?

十四問:“這老家夥認識你?”

“應該是的。我也是才知道的,宴春的東家其實就是我表哥王珂。”暖風吹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

到達杭州沒多久就進入四月了,當春風吹來的時候,空氣中總會夾帶著若有若無的花香味,甜得膩人。一過晌午,人就容易犯困,如果紫陌不來叫醒我,有時能睡到用晚膳的時間。

“依依快起來!該喝奶啦!”紫陌沒好氣地叫著。

依依是我給“小家夥”改的新名,取這名字是很有事實依據的,誰讓她是隻粘人的母狗呢?見了十四來就要依著他蹭他的袍擺,舔他的靴子,若十四走了,她就會很頹廢地霸占著我的床直到十四第二天過來看我……

我納悶,難道異性相吸的理論放到人狗之間也能說得通?那我豈不是被架空了?

就是這樣一隻勢利眼兒加好吃懶做型的小狗仔險些被我們落在京口的宴春酒樓,那晚的事還真多虧了八爺……

那晚緊跟著王珂進拾翠閣的還有一人,他身著和十四同色的杭州織錦長袍,外罩雲紋香色刻絲背心,長身玉立,和王珂齊高,該有個一米八五的光景。嘴邊始終掛著和善的笑意,感覺平易近人。我怎麼看都覺得麵熟,可死活就是想不起來,直到十四冷不丁地叫了聲“八哥!”,我才停止瘋狂地拍頭運動。

在場的人除了驚訝卻隻有驚訝了。我的驚訝莫過於親眼看見了王珂和八爺在一起。麵對這種奇怪的組合,恐怕縱使我敲破腦袋也不能像柯南那樣順出什麼正確的邏輯關係。

他不是素來厭惡滿人嗎?他不是恨透了康熙爺那一大家子嗎?

當一個人總是習慣於在矛盾的獨木橋上行走時,他一定是雙魚座。我才不屑於打聽他的生日呢,隻是我奇怪,愛幻想的雙魚一心跟著八爺混究竟想得到什麼呢?還是身為白羊座的八爺因為一時衝動才和他這種人合作?或者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關係,隻是吃頓交際飯那麼簡單?

八爺含笑對我客氣道:“弟妹娘家果真是出得生意奇才的大家族,早年是你舅舅王渙叱吒兩淮鹽運生意,如今又出了個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珂大少爺,今日能得與他相見,便是我的三生榮幸。”轉而輕拍王珂的肩又對十四道:“這便是你的舅大爺!媳婦都過門一年了,這麼重要的親戚卻還是初見,今日方是要全了禮數的。”

“唉,八爺言重了,草民如何受得起啊!”沒待十四作禮,王珂搶先說了客套話,裝得很惶恐的樣子。

“草民見過十二爺、十三爺……十四爺。”王珂目不斜視,恭敬而風度翩翩地一一向他們仨行見禮。隻是在見十四時故意由上到下多打量了幾眼,麵子上還算客氣。我心裏始終突突的,生怕他做出什麼讓我下不了台麵的事。

就在我被王珂盯得有些發毛的時候,十四突然出我意料的拉起我的手,和他的五指交握,手心相貼的感覺使我猛的心跳加速。誰說我害羞了,我真有點害怕了,因為十四居然挑著下巴和王珂相視對笑,那種笑是叫微笑嗎?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下麵隱藏著很多不能言說的微妙,這是否叫做暗戰?還是出於他們天生的敏感察覺到了什麼……

這尷尬的一天最終還是靠八爺慷慨解囊掃了尾,王珂客氣地回了他,但在他的一再堅持下,還是象征性的收了一半,還說明日就進要送上五十籠蟹黃湯包給我們。十二樂得不行,甚至完全沒了醉意。

坐上八爺雇來的車,十四猛的發覺依依不見了,便要急著回酒樓。臨下車時卻被八爺的小廝攔住:“小崽子現下正在車旮旯裏窩著呢,瞧著定是個貪睡的主兒。我們爺是在和王大東家吃茶時發現的,抱起來一看它脖子上還拴著十四爺的瑪瑙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