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喝了兩盞茶,然後走到桌前,隨意打開一個,是個隔盒,每一個小隔間裏裝有一味中藥,數了一下共六六三十六間,這麼多藥中我隻認識人參與阿膠。掀開一個小罐的揭口,冒出一股子酸味,不是醋可能是什麼醃製的果肉。
酸的?馬上明白過來。
十四打開一個錦盒對我說:“這些都是額娘賞賜的,這麼多該夠你路上用的了,等回了京賞賜會更多。明天請脈的太醫就會到,你應該不著急吧?”
我大窘,“你到底對額娘說了些什麼?”
他一愣,笑道:“我不說,額娘也會知道的。倒是你,有了身子竟想瞞著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憋紅了臉,大大地歎了口氣,支吾了半天:“錯啦,錯啦!我,我,我……我沒有!沒有!”
他收了笑,“什麼‘沒有沒有’的?你讓太醫瞧了?”
我無奈,“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沒有’?”看來他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gosh!我絕望地看著他,“我的事自然我自己清楚,您就高抬貴手吧!”說完,我推開擋在麵前的他直奔床鋪,倒頭便睡,今兒讓人頭疼的事已經夠多了,十四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你是不愁有人給你生的,我也懶著管,現在睡覺才是硬道理!
太陽每天依舊會升起!
“咚——咚”就在我半夢半醒之時,突然聽到靴子落地的悶響。我翻了個身,勉強睜開粘粘地眼皮兒,卻見十四的影子在我跟前晃動。
我懶懶地說道:“你怎麼還沒走啊?我這兒可隻預備了一個枕頭。”他說話就攬了我躺下,“我今兒不想回了。你把那個枕頭給我,你枕著我不就結了?”
我掙脫了他翻身朝裏,“我累了,那麼枕著我睡不著。”
過了半晌,他支起頭:“額娘說,四哥把時兒抱給四嫂養了。”
我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好!”
“查郎阿來信說側福晉一切安好,回鑾之後,咱們都能趕上孩子出生。”他繼續說
我喃喃道:“很好!”即將入睡的時候腦子裏會很混亂,一下子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我閉著眼問:“老康知道嗎?”
他一愣:“老康是誰?”
“你爹!”我補充道
“我,我爹??”十四詫異的聲音響起,很大很大,足以吵醒我。
於是我轉身眯著有點痛的眼衝他道:“別一驚一乍的!你有沒有告訴他我—%¥#*的事?”我故意含含糊糊地說起。
他木木地看著我機械式的張嘴道:“還,還沒有。”
答案讓人滿意,我這下可以放心的睡覺,接著又翻身朝裏,換了很舒服的姿勢,沒有枕頭硌得慌,所以幹脆蠻不講理地從他頭下抽過枕頭舒舒服服地做起了美夢。
他可能也不習慣沒枕頭,就往我這邊靠,緊緊地貼著我的後背,“一個枕頭也夠了。”
“對了,查郎阿說秋天我逮的雌兔要生兔崽子了,他在信裏說兔子和人一樣,也得等十個月呢,你說新鮮不新鮮?”
“嗯!”還有一百米就要到蘇州了,十四,你可千萬別拉我下車啊。
“睡著了?”那個討厭的聲音再次響起。
“快了!”我急道
他滿意地笑了聲,吻著我的耳垂,手緩緩繞到我胸前摸索著解我的襟扣,我實在是困得不行,也就默認了他的行為了。早起漱口時,又幹嘔了,難受了好一陣子,就是什麼也沒出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直到吃飯的時候一直都覺得頭暈難耐,早膳是很美味的翡翠羹,勉強地吃下一碗後,就忍不住吐了出來,十四看了嚇得麵如土色,急急忙忙趕著一隊人馬請來太醫。
我暈忽忽的躺著,而且還發了燒,我猜可能是得感冒了。十四領了吳醫正進來,順兒給老吳淨手,紫陌放下帳簾,隻叫我把手伸出去,又用絲帕蓋上,這才讓老吳搭脈。
很快,老吳便有數了。他還未及開口,十四就問道:“福晉可是有喜了?”
老吳驚訝地伸了伸脖子,“十四爺是說福晉有喜嗎?怪哉,老臣怎麼沒瞧出來?老臣……”
十四搶著問:“此話當真?”老吳笑道:“當然,當然。福晉此番得的是胃疾。”他又轉而問我:“福晉近日可曾口渴咽幹,不知饑餓,或有幹嘔的症狀?”
我連連點頭稱是。這個老吳果然了得!
“這就對了,福晉的症狀與老臣把的脈象幾乎吻合,其實就是胃陰虛,是由於外感六淫,內傷七情所引發脾胃不調。加之又受了些寒氣,這才發了出來。”臨了了他還加了句,“不是什麼痼疾,請十四爺和福晉放心,調理些日子也就大安了,隻是要注意養胃。”
說著便對同來的醫士交代道:“你仔細聽著記下,麥冬、生地各三錢五分,玉竹四錢五,沙參四錢,冰糖三錢,用法,水煎去渣,納冰糖,溫服。”
十四突然說道:“不妥不妥!皇阿瑪不讓亂開人參,往往補得不好會適得其反。”說著就要搶下醫士手中的筆。
老吳被他糾纏地沒辦法,這才笑道:“十四爺盡管放心,老臣早想到了這層,便用性溫的沙參代了山參,服下去是沒事的。”
老吳的藥果然有用,吃了三天便不再有什麼明顯的症狀了,隻是十四顯得很遺憾。離開揚州的前一天,康熙恩準我在揚州的舅舅家的請求,讓我回外婆家省親。回到揚州母家,先拜見了唯一健在的祖輩,外婆孫氏。老人家一過五月節就要六十五了,這在當時已算是高壽。知道我回來了,便是喜出望外,非要到大門口去迎我,走近了才知道老太太因是得了白內瘴之類的眼疾看不見我,隻是激動萬分地將我從頭摸到腳,老淚縱橫地喊著“我的心肝肉哦!總算是家來了。”
外婆是跟著舅舅住的,家裏人雖不多,卻很富裕。府邸具有傳統的江南特色,全是人字形的屋頂,院子裏擱置些茶瓷大缸,缸內養著些小鯉魚和其他我不曾認識的魚類。這些天一直都在下雨,我來的時候還是一陣一陣的,所以無論是穿堂過院還是閑坐吃茶,總能聽到嘀嘀嗒嗒的滴水聲,一如計算年輪的沙漏,在不經意間滴漏歲月的痕跡,隻是這種嘀嗒聲並沒有絲毫的催促之意,簡單地任憑時間靜默流淌,最後沉澱下來的就隻有簡單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