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煙花三月下揚州(1 / 3)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春

禦舟經東昌、濟寧已於三月初六日進入江南境內。江南士紳兵民夾道跪迎,山呼萬歲。

三月的江南惠風和暢,水光瀲灩。隻待一陣微風拂過,兩岸綠柳嫵媚浮動,隱隱燃燒著桃花也含嬌帶羞地簌簌紛落。

我側身扶著禦舟的窗欞,向外張望,依稀記得出京的時候還是春寒料峭,枝頭的迎春尚未開苞。如今直隸、山東一路的巡幸,已然入了人間仙境。仰頭看去,天空依舊是纖塵不染,垂目瞥過,水麵盡是粼粼波光,時而有魚兒爭相嬉戲,驚起漣漪無數。

剛才康熙諭令停船休整,我便趁機溜到岸上。我屈膝坐在嫩草地上癡癡地望著天空,有些無聊地細數著天上的雲朵,眨眼的工夫還會有幾隻剛剛換了毛的燕子飛過天幕,它們忽高忽低,忽前忽後,愉悅呼晴,妙趣橫生。

突然感覺頰邊一陣溫熱,下意識的揮手,“啪!”的一聲脆響,正好打到了那人,他低哼了一下,埋怨道:“你還真下得了手!”

我忙轉過頭去一看,分開二十天,我怎麼也沒想到竟是胤禎!不知是不是有誇大的嫌疑,他始終皺著眉頭,捂著右臉。我不屑地說道:“自作自受!”

他倒是一副吃了黃連的可憐樣,“我真沒想逗你,隻是我是真心的想……”我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沒說出下文,隻是伸手拉了我使勁往他懷裏帶,我重重地撞到他的胸口上,衣上的盤扣硌得臉生疼生疼的,他看上去有些激動,不住的往我臉上呼熱氣。他的懷抱無疑是溫暖的,尤其是在香飄蝶飛的江南三月的午後,可是此時的我卻不敢享受,“快別這樣,胤禎!皇阿瑪就在前麵呢,還有這麼多侍衛……”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隻是貼著我的耳畔低聲到:“就一會兒。”

果真隻過了一小會兒,他放開了我,我這才意識到剛才的確打重了,因為他的右臉已然飄了紅雲。我暗歎了氣,他長這麼大,大概還沒人打過他吧,而我竟然先後打了他兩次!這要是讓他爹知道了,那我豈不是要……

我有些不忍地伸手去碰觸他的右臉,“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但這絕對是肺腑之言啊!

“快別這麼說,隻要你有這份心就好!”他的雙眸閃著醉人的笑意,又握起我撫在他臉上的手,拿到唇邊親吻摩挲,我心裏一驚,幹咳了一聲提醒他注意場合。

“皇阿瑪待你如何?乍暖還寒,隨帶的衣物可夠使的?江南的氣候你可適應?我怎麼聽人說你近日多嘔吐?有叫太醫瞧了嗎?”他拉著我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剛坐下來就開是連珠炮似的問了好些個問題。

我被他問得有些好笑,可看他很焦急的樣子,隻好斂了容回道:“你想啊,我既是皇阿瑪惟一降旨準勻侍駕隨行的皇子福晉,自然多受眷顧,你每日晨昏定省之時不也瞧見了嗎?皇阿瑪隻是叫我給他老人家講講江南的風光民俗,沒叫我端茶倒水的。”他聽後頓時輕鬆了起來。

我莞爾,挽著他的胳膊,依偎著他繼續道:“至於氣候問題,你大可放心,我自幼長在江南,斷不會有水土不服一說。”

“既不會有水土不服一說,那又為何時常嘔吐呢?你若是有什麼好啊歹的定要打發人來告訴我。”他急道

“啊,這個……”其實我對這件事也有些懷疑,隻是現在叫太醫似乎多有不妥,隻好勉強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可吐的,隻是惡心的慌,八成是暈船所致。你瞧我,現在下了船不就好了嗎?”

可他跟本就不信,二話沒說就拉起我的右手,伸出三指按在我的手腕動脈處,我急忙抽手,“庸醫誤人!你少在我跟前兒裝蒜,你哪裏會把脈啊!”

他瞥了嘴道:“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這些做皇子中的有幾人不知藥理藥性?我雖說隻是略通一二,可也能把出問題來,有時還不見得遜於那班庸人!”說著又用力抓起我的手腕。

“你這人怎麼這麼倔呀!討厭死了!哼!討厭——”我皺著眉頭朝他大吵大嚷,心裏很是緊張,若他把的不是那麼一回事倒還好,若是真的給他把成那樣,那我豈不要尷尬死了!他不理會我,隻是全神貫注地把著所謂的脈。

我不耐煩地等著,衝他瞪著個死魚眼,邊咬牙切齒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撅著嘴兒吹額頭上垂下的碎發。過了會兒他緩緩道:“從脈象上看,你現在的身子有些虛弱,而且是陰虛,可我卻弄不清……”他的話還未說完,卻被李德全的聲音蓋住了,“誒呦,皇上正急著叫尋十四福晉呢,你們幾個動作利索兒點兒,眼睛給我睜大嘍,趕緊的給我找人去,找著了有賞!”吩咐完後,他又小聲嘀咕道:“該不會叫什麼亂黨的給劫了吧?”

“我在這兒呢!”我見是個脫身的大好良機便大叫了聲,胤禎一愣,我趁機使勁抽手,咧了嘴衝他甜甜一笑:“對不住了,爺。皇阿瑪有事急召,一刻也不能耽誤,至於……下次再聽你細說吧!”才跑出幾步,又覺得不妥,因為擔心他會耍小性兒,就跑回去,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了一下,便笑著推倒了他,出了岸邊的林子。見了李德全,我隻是開心的笑著,很期待也很想知道他臉上剛才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帝舟又行了一段,於五日後從瓜洲上岸,若是按照康熙皇帝的行程安排,接下來的三天是要駐蹕揚州的茱萸灣行宮。

傍晚時候,康熙率領幾位親信大臣在高旻寺住持德清的引導下遊玩高旻寺一帶的山水景致,時而暢談古今,時而抒發己懷。沒有康熙的吩咐,我又不能隨意退出,隻好一個大氣也不敢出的跟在他身後,小心地按照李德全的指點始終保持三個身位的距離,那些大臣中除了康熙特指的張廷玉可以走在我身前的康熙左手邊,其餘的都隻好落在我後麵,雖都是飽學之士卻都懼於皇帝的威嚴,不敢出聲,要不是康熙時不時的講幾句話,開懷大笑,其實氣氛是很沉悶的。

“德清啊,你把這高旻寺打理得很不錯啊,朕心十分欣喜。”康熙向張廷玉指了指周圍的景致,君臣暢談了一番後忽然轉頭向跟在他身後的德清住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