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壓下心中怒火與忿恨,低聲說道:“沐晨明白,隻怪沐晨自己不爭氣,隻怕那郭絡羅貴人眷養的一條狗也比人金貴百倍的,實在怨不得他人。”即便如此,話中的鬱氣依舊可見一般。
過了一會兒,卻聽不得貴妃的回應,我於是抬頭一看,卻見她臉上似悲亦苦,心中甚是差異,不由低喚了她一聲。她此時才回神過來,看著我低語道:“若說今日我能夠蒙萬歲爺的恩寵,斷不會讓人如此欺侮於你,隻是……”
“姑姑,我與大姑姑長得可是相像?”我突然阻了她的話,問道。
她聽我此言,著實大大的一愣,一時竟忘了回應。我心中自是已有答案,亦不急著逼問,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半晌,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望著我說道:“我定是知道瞞不了你多久的,像,真像。”說著,細細地端詳著我,接著又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瞞你了。當日一見你,我便知道,若是被皇上瞧著你,定是要入了宮的。你這模樣,真真是和姐姐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聽您這麼一說,覺得皇上定是與大姑姑感情深厚,才會如此。”我開口說道,目的便是拋磚引玉,拉出更多我想要知曉的事兒來。
果然,貴妃聽了我的話,不禁有些感慨,說道:“你說得不錯。你大姑姑與萬歲爺自小一起長大,少不得要比旁人親近。姐姐入了宮後,也如意料中的與萬歲爺相處甚好,隨後我也跟著進了宮。看著姐姐快樂,我這個做妹妹的也跟著高興,誰知姐姐因著染了風寒,接著便會一病不起了,最後、最後竟然就這麼去了!”說完,已經止不住地掉下了淚,我在旁聽著也不禁動容,卻不知怎麼安慰。
她用帕子拭了拭了淚,接著說道:“萬歲爺悲痛異常,連著輟朝五日,日日守著姐姐的寢宮不出。如此,知我與姐姐素來親厚,見著我便想起從前種種,從此,便再也不召見於我了。後宮清冷,乏人問津,又怎是一年兩年的光景。故而,那種跟白頂紅之事我見得怎會不少,當日見你竟有孤獨深宮之意,心中自是又惱又憐的。”
我垂首說道:“那當然是沐晨的不是。隻是想著大姑姑生前能於皇上如此相知,在天也無憾了。”
“不但是生前,即是現在,萬歲爺也從不曾相忘於她,不然,十三開口要你,他也不會毫無餘地的拒絕。”貴妃如是說道,我的心徒然一緊,卻不動聲色。“前年,我便是在姐姐忌日後不久,被封為貴妃的。我並不多見聖顏,但是有一日,萬歲爺必會召我一同用餐。”
我聽了,不由抬頭,疑惑地看著她。
她歎了口氣,說道:“也就是在這幾日了,那便是姐姐的生辰。”
我恍然大悟,心中也升起一種奇怪的感念。一直隻知道康熙的一生林林總總加起來有近百位後妃,有半百兒女,總是覺得,這樣的人,是不會有那麼多的真情去奉獻給單獨一個人了,卻不知,原來也是有癡情的。
又與貴妃說了一會話,見天色也晚了,便辭了出來。想來今日此行的目的也已達到,那貴妃定然是會好好盡自己所能提點我的,不光是為了我是她的親侄女,恐怕那佟佳氏一族的利益是占了最先的,更想了深去,也是為了她自己。照著當前看來,她雖為貴妃,可在這後宮中,任你段位再高,若是沒有皇帝的寵幸,隻怕一切都是枉然,端看這後宮的日常事務是由那榮、惠、德、宜四妃掌管,便可窺知一二了。
看清了這一點,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心中也是一清二楚了。現在回頭去看,不由為自己曾經可笑的癡情與固執感到難堪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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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回宮苑,隱隱地便感到有些不對勁,想起桑青,不由加快腳步朝著她屋裏走去。一挑簾進門,便看到婉珍坐在地上嚶嚶地哭著,小順子也在一頭抹淚。心中陡然一驚,忙上前兩步,卻看到床上空空如也,哪有桑青的影子!
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忙轉過身,緊聲問道:“桑青呢?”
婉珍已經哭得接不上氣,實在不能夠回答我的問題,我於是把目光轉向小順子,他也抽泣著,好不容易才開口說道:“桑青姑姑、她、她去了!”
所做得最壞打算也不過如此,我卻似乎置身夢境,不敢相信似的喃喃問道:“去哪了?她還有傷呢。”他倆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再無答話。此時,仿佛有人用刀剜了我的心,劇痛之後,已然麻木,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