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裏睜開眼睛,四周是接連不斷的哀鳴與刺鼻的惡臭。一盞小油燈伴隨著船隻晃動,燭火一明一滅。清醒了之後,臭味讓他忍不住想吐,但是前提是胃裏有能吐出來的東西才行。布萊克記不清這是上船之後的第幾天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饑餓感,無窮無盡的饑餓感,如同遊蛇蔓延全身,盤住了他的胃。
布萊克,我是布萊克。他在腦海裏確認,嘴唇因為缺水而浮起了一層幹皮,腦袋昏沉。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小聲地念叨,但如今他的喉嚨好似枯井。他倒在地上,就像船艙裏的大多數人一樣,如同一具屍體。
布萊克這個名字在家鄉很常見,就他所知,村裏算上他一共有六個布萊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其中最窮的一個,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小就是一個流浪漢。原本的生活軌跡也許是一輩子流浪下去,直到他被人突然放倒,然後押上了這艘船。
他摸了摸臉,浮腫而又滾燙的皮膚用疼痛來回應。進船的奴隸都或多或少地挨過打,他隻是算輕的,同村被抓進來的巴頓已經倒在角落悄無聲息。他的嘴唇被老鼠啃去了一半,但也可能不是老鼠。
不斷傳來的聲音讓人昏昏欲睡,這也是他體力開始不支的表現。有一段時間他覺得眼前老是冒著金星,場景也不斷變化,他還在那個破落的村莊裏。可下一秒,苦痛就將他又拉回了現實裏了。
咣!隨著一下無比劇烈的碰撞,船似乎是撞到了什麼東西,布萊克身體飛起,傷口磨蹭到了牆,一瞬間的疼痛讓他喊出了聲來。他的聲音因痛苦而扭曲,哪不像是他的聲音,像狗死去前的嗚聲。
而船則繼續晃悠,船艙隻有幾個通氣口,被比較強壯的囚奴霸占,他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隻手將他的背頂起,慢慢地扶起來。他知道是誰,隻有謝爾德會對他好一些,因為同村一起被抓來的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活著了。
謝爾德是村裏的幫工,最常做的事情是放羊,喂飼料,剪羊毛。他最想要的就是一隻屬於自己的羊,可前幾天他哭著跟布萊克說,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不要死。他們在黑暗裏靠近對方,不知從何時開始,哀鳴聲慢慢地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吵雜的聲音,好像雨點,又似腳步聲。
船的搖晃沒有停止過,而雨點聲愈加密集。所有人都緊張地屏氣呼吸,黑暗加劇了恐懼,他聽到了些許的哭聲。頭頂的腳步聲開始密集起來,似乎所有船員都跑到了甲板上,就連正在不遠處看守的兩人臉上也露出了焦慮的神情。
看守們似乎也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事,為了緩解氣氛他們開始賭博了起來。這兩人無聊的時候就賭博,喝酒,吹牛,然後撒酒瘋打無辜的囚奴。
“來來來…至高神給我一個六!”一名看守不斷念叨著,把手裏的骰盅拍到桌上,從遠東學到的新賭博方式似乎讓他們很喜歡。
“該死的!”看到了數字後他似乎很不高興一般,吐了一口痰在地上。眼前一片昏花,但還能辨清兩人正坐在那裏。
“哈哈哈,你輸了!8個銅鹿!”另一名看守喝了一口酒,得意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