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馬上就發現不對勁了，無言的反應太不自然，她縮在我哥的身後幾乎不敢抬頭，到了屋裏，媽媽想和她說話，她也一直不答話，而且哥哥維護無言的態度太明顯，他甚至誤解了媽媽的熱情，他以為媽媽嚇到了無言，所以態度很不好。隻要有無言在，哥哥都會變得不容易控製情緒，他忽略了媽媽的心情，她麵對無言的惶恐和擔憂，這一點上連一向和善的爸爸也忍不住責備哥哥。”
“麵對哥哥的不理解，媽媽簡直要氣瘋了。她所有的忍耐都崩潰了。她認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哥哥，即使她對無言有太多的不滿意，太多的驚慌，那也是她站在母親的角度在為她的兒子在擔憂，更何況她始終沒有做出任何責難無言的事。她太生氣了，以至於口不擇言，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們知道那天我有多麼害怕嗎？我和爸爸拉著媽媽都無法阻止她竭死底裏的怒罵和吼叫，她把以前和今天所有的委屈都來了個徹徹底底的宣泄，她罵得聲嘶力竭，哭得聲嘶力竭，哥哥一句話也沒說，他始終將無言護在懷裏，一個人承受媽媽的漫罵和羞辱。爸爸累了，他讓哥哥帶著無言走，媽媽又氣又急，就衝口而出讓哥哥滾，滾出去永遠都別再回來，除非放棄無言。這樣的威脅一點作用都沒有，它隻是堅定了哥哥離開的步伐。哥哥頭也沒回就走了，媽媽楞楞地看著他走，一下子就攤在了地上。”未然的訴說變得哽咽起來，秀穎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樂楠望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天晚上哥哥收拾完東西就要走，那時候媽媽還躺在床上，爸爸在照顧她。哥哥的所做的讓我感到心寒，可是我卻不能完全地責怪我的哥哥，我理解他的苦衷和心痛。當媽媽瘋狂地責罵哥哥時，我能感受哥哥內心的掙紮和哀傷，他愛媽媽，也深深地自責著。他就那麼倔強地一個人麵對所有的責難，我感到心疼，為我的哥哥，也為我的媽媽，可到底誰錯了呢？他們是最親的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彼此，也傷害著身邊的人。”
“我夾在他們之間，我想我必須說些什麼，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可是我錯了，我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想要的一場透徹的坦白卻變成了一場爭吵，最後連我也拋棄了我的哥哥，讓他絕望地離開。”
“我無法麵對傷心透了的媽媽，她認為哥哥和無言是因為我認識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就是我將這場翻天覆地的家變帶進家門的。無言還是無憂的妹妹，我解釋不清我的立場，媽媽需要我站在她一邊的保證，可是我行嗎？在這整件事裏，最荒謬的是，我們，我和我哥哥誰也沒向媽媽提起過無言的情況，我沒有權利評論，可是哥哥也什麼都沒有說，是的，他不在乎無言的異於常人，可他忽略了其他人會有的反應。媽媽大概是太高興了，也忘了問，所有的一切，就有了一場激烈的衝突，半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可是我又怎麼麵對我的哥哥呢？我還能堅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邊嗎？站在他對麵的畢竟是我的媽媽，我的家人，我不想和任何人反目成仇，尤其是我的母親，我做不到，我不能完全地斥責我的母親，她有她的立場，有她的苦衷，我完全能明白，她的不接受我懂。再寬容的母親，如果她愛她的孩子，那麼她就是自私的，她會一切以孩子的幸福為重。可是，無言能帶給哥哥幸福嗎？我無法說服自己，牽扯進哥哥之後，我對無言的心態在變，我心疼我的哥哥，就開始無法用平靜客觀的情感麵對無言，我對她的怨恨在加深，我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她的單純，她的一無所知，就能逃避一切的指責嗎？我為我的哥哥感到不值得，我害怕她把傷害和災難帶給我的哥哥。”
“我恨她，我為‘我恨她’這樣的態度感到惶恐，感到難過，我為我對無言的不能包容感到驚慌，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我一直聽見哥哥在我耳邊斥責我‘無言她做錯了什麼，她做錯了什麼？’，她沒錯，她是那麼美麗，那樣單純，她從小到大受的輕蔑和不公已經夠多了，那麼我們怎麼能那麼殘忍地剝奪她被愛的權利的呢？而且這一切又是我哥哥心甘情願的。她沒錯，可是誰又錯了呢？”
“我無法麵對無憂，我已經一個禮拜不敢見他，不敢接他的電話了，麵對他我覺得自己的醜陋，自己的不堪，無言是他最心疼的妹妹，我卻……我怎麼辦？秀穎，怎麼辦？”未然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激越的情緒無法平複下來。
“我覺得好亂，好難過，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好象我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會傷害一個人，或者好幾個人，他們都是我最看重的人啊，我恨我自己，我怎麼辦、怎麼辦……”
話音又因哭泣而變得混亂，未然用力地將臉埋進手裏，卻被樂楠扯進了懷裏，她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未然的身邊，淚水早已溢出了眼眶，她將未然緊緊地摟在懷裏。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委屈，你這段時間以來承受的壓力。我隻是一味地抒發我的心情，我——”
“樂楠，夠了。”秀穎打斷了樂楠無法自己的自責，她把紙巾遞給樂楠，她沒有接，所以她隻好幫她擦去不斷泛濫的淚水。“誰都沒有錯，不要一個勁的怪自己。”然後她對著樂楠懷裏的未然，很溫柔的說：“未然，哭完了，聽我說好嗎？”
未然從樂楠的懷裏抬起頭來，未幹的淚殘留在臉上，她望著秀穎，眼眶通紅，無法自主地抽咽。秀穎抓起另一張紙巾，輕輕地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哭完了，就釋懷一點好嗎？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無法緩解你內心的壓力和慌亂，可是你也不要一味地自責了，好嗎？”未然支起身來，將頭倚在樂楠的肩上，秀穎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要試著放輕鬆一點，我想你也知道這樣煩惱根本一點用都沒有。你說你的媽媽沒錯，你的哥哥沒錯，無言沒錯，無憂也沒錯，那你呢？你就更沒有錯了，不是嗎？你隻是恰巧陷入了這場混亂裏，這場混亂裏的人都恰巧跟你扯上關係，可這是你的錯嗎？”
“這一場爭吵根本就是無法避免的，從你知道你哥哥愛上無言的時候，你就明白了，是嗎？”
未然點了點頭，“我問哥哥，他知不知道選擇無言後他要麵對的困難。”
“你哥哥怎麼說？”
“他說知道，但他已經放不了手了。”
“是的，他放不了了，感情的是很難說得清楚對錯，或許它根本沒有對錯，也沒有應不應該。你對無言的態度很矛盾，這很正常，不是你的心很醜陋，也不是你很壞，做為妹妹，你那樣的擔憂沒什麼錯的，所以不要厭惡自己。你太敬重你的哥哥了，希望有一個可以匹配得上他的女子做他的妻子，你希望你的哥哥幸福，那麼就不要用自己對幸福的理解加在你哥哥的選擇上。每個人對幸福的把握是不同的，你哥哥選擇了無言，那麼就不要質疑他的決定，你哥哥的幸福是他的，所以你不需要徘徊在幸福還是不幸福的疑問上。”
“對待你的媽媽，我想你隻要以女兒的心態一如既往地愛她，理解她，你不見得非站在她的身邊對抗你的哥哥，逼迫他什麼，你媽媽是會理解你的處境的，你媽媽不是苛責的人，她不會苛責無言，自然更不會苛責她的女兒，你了。你也不需要太激烈地去說服你媽媽，關於無言，你媽媽大概一輩子也無法心甘情願，我們不能那樣要求你的母親，就像你說的，她有她要考慮的，有她的立場，這一點上你哥哥大概也明白，所以他沒有勉強，而是選擇了回避，這樣也許是最好的，沒有正麵的衝突，在時間裏，你媽媽會慢慢改變心境，不再排斥無言。”
“至於無憂，我就不說什麼了，這是你們倆的事。隻是我要提醒你，逃避不是辦法，心結需要坦誠去解開。”
未然靜靜地望著秀穎，笑了。“為什麼每次你都那麼冷靜地將事情分析地清清楚楚呢？”
“你現在知道她的可怕了吧？我一直都覺得她冷靜得讓人毛骨悚然，雖然她一旦麵對陌生人會膽小得像個孩子。”
“樂楠！”秀穎有些無奈地打斷了樂楠對她誇張的評價，“我隻是稍微理智一點，更何況我是局外人，所以能保持平和的心態，如果我自己遇上或者比未然更慌呢！”
樂楠顯然對秀穎的解釋很不接受，她像小女孩賭氣似地湊到未然耳邊，不滿地嘟噥道：“反正我就是覺得她很可怕。”
秀穎無奈地看這趴在未然身上的樂楠，未然的情緒已經好多了，最後能否看開恐怕也隻有靠她自己了，還有婉兒，看來，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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