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楠,你不要逼未然。”
樂楠的聲音也開始發顫,她懊惱地別過眼,不去注視手心的那一片燒紅:“我沒有要逼她,隻是你知道我高高興興地度完蜜月,回來發現一切都亂了套,你知道我的驚慌嗎?你也知道婉兒她一向是什麼事都不在乎的樣子,大大咧咧,高高興興的沒什麼煩惱。她現在居然要跑到國外去散心,她騙誰啊?這根本就是當鴕鳥,我怕她——”
“可是,你這樣質問未然,你想過她的感受嗎?。”秀穎截斷了樂楠的解釋,“你關心婉兒,沒錯,可是問題是未然有什麼錯呢?傷害婉兒的不是未然,就因為她是那個男人的妹妹,她就要接受你氣洶洶的責問?”秀穎感受到未然手心不自然的輕顫,不由輕輕加重了握住她的手勁。
“我們都很關心婉兒,我相信未然的擔心並不比你少,她還有她的尷尬和矛盾,一個是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最親的哥哥。”
“而且回過頭來想想,未了錯了嗎?從一開始就隻是婉兒一個人的單戀,他事實上並不知情,也沒有任何曖昧不明的承諾。他今天做的,其實是對婉兒最好的,他不愛婉兒,是事實。他不想勉強,也是事實。所以他選擇最決斷的拒絕,不讓婉兒有更多希望和期待,這在現在看來雖然是過於殘忍,但何嚐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逼得婉兒麵對現實,逼得她重新開始,放下過去的一切,她現在很傷心,畢竟那是她三年癡情的愛戀,但傷痛畢竟會隨時間淡去,不再有任何的奢念她才能再去愛人和被愛。如果他今天因為心軟而曖昧不清,或是勉強自己接受婉兒的感情,這才是對婉兒最深的傷害,而且你也知道婉兒的個性,你覺得哪個才是對婉兒最好的呢?”
“秀穎,我懂。我太著急了,我的性格總是那麼莽撞。我總是在事情沒想明白之前先著急起來,我……”樂楠將視線轉向未然,並急切地探出身去,“未然,我很抱歉,我……可是,你能原諒我嗎?”她望著未然,眼裏有著深深的自責和愧疚,還有期待。未然看懂了,她也抬起頭,抓住了樂楠的手:
“對不起,我的心情很糟。我知道你雖然總是和婉兒吵,其實你們的感情是最深的。你剛回來,你太著急了,我知道。我——很抱歉,畢竟哥哥——”
“未然,就像秀穎說的,你哥哥那樣做其實沒錯,而且這一切更不關你的事。我一點責怪你的意思都沒有。我的語氣不好是我又急又慌,我一點也不習慣那樣的婉兒,你懂不懂?”
“我懂,當然懂。婉兒她還是沒辦法麵對我,我找了她好幾次,她不接電話、也不開門,她現在出國了,看來她還是不能原諒我,我很抱歉,真的,我很抱歉,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未然又一次頹喪地垂下臉去。
“未然,婉兒不會責怪你的。她那麼聰明,看得明白這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她隻是無法麵對你,畢竟你的他的妹妹,她看見你會自然而然的想起他,想起她的傷痛。所以她選擇了逃避。你要給她時間,等她慢慢學會遺忘的時候,你還是她最好的姐妹,我們都是。”秀穎將手放在未然的背上,輕輕撫平她的壓抑的顫抖。
“未然,你罵我吧!是我不好,我語氣太差了。你聽秀穎的話,我們誰都沒有怪過你,真的,我發誓,你不要這樣,婉兒已經——你不要這樣,我會很難過的,不關你的事,不要再怪自己,不要哭好嗎?”樂楠用力地抓著未然的手,用力地、慌亂地想要證明,想要挽回,卻無法阻止未然的哽咽,她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幾次都沒有成功,索性伏在桌麵上,哭泣了起來。
樂楠的眼都急紅了,她感到無措、感到驚慌,她從來沒有看見過未然這樣的失態,她一向不都是最冷靜最理智的嗎?為什麼她現在哭得好象已經崩潰了一樣。她讓她難過了?傷了她了?那怎麼辦?她隻是太著急了,她一開始就不想責備誰,她隻是想搞清楚狀況,現在……她無助地轉向秀穎,秀穎給了她一抹安定的笑容:
“她沒有怪你,隻是她壓抑很久了,索性就讓她哭個痛快吧,哭出來反而好。”
“秀——”樂楠偏過臉去,緊緊地抓著未然的手,感受到她壓抑的顫動,不免感到心疼。“哭吧,在我們麵前,肆無忌憚地哭吧。哭出來好,哭出來好,我——”
“樂楠!”秀穎看見樂楠繃著嘴,眼裏的淚打著轉兒,卻極力地忍著,不由輕輕地歎息著。“你們這又何必呢?事情未必有你們想得糟。婉兒出去散散心也好,她是個很看得開的人,她會想通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怕啊,婉兒太倔強,我怕她苦了自己,又不肯說。”淚終於從顫動的眼角滑落。
“能勸的也已經勸過了,能說的也全說了,剩下的要靠她自己了,我們也幫不上忙。”
“也是,希望她想通才好啊!”
話音消失在輕微的歎息中,空氣裏隻剩下憂傷的英文歌曲熟悉的旋律,還有未然斷斷續續的抽咽,屋外是陰沉的天色,對照著屋內的明媚,特別刺眼。未然的哽咽漸漸平複下來了,她哭累了,心情也應該好多了。秀穎輕輕拍著她的背,她抬起頭來,紅腫的眼裏透著疲憊,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臉頰殘留著淚痕。“對、對不起。”隻是說話的聲音還不平順,顯出她的脆弱。
“傻丫頭。”樂楠輕輕地笑著,用手去整理她散亂的發。
“對不起。”未然依舊喃喃著,“我也不知道最近怎麼了?變得那麼愛哭,那麼不可理愈,亂發脾氣。”
“未然,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秀穎望著她,打量著她的失控和恍惚。
“我——”到嘴邊的話卻硬生生地斷了尾。
“和我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樂楠也擔憂地望向她,她早該注意到了,未然不像她,不會因為一件事這樣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不是不能說,而是無從說起。”未然煩亂地甩了甩頭。
“你慢慢說,還有,先喝口水。”秀穎將水遞給未然,剛才還滾燙的水已經冰涼了。
“換一杯吧,已經涼了。”秀穎頓住了遞水的手,準備招呼服務員。
“不用了。”未然伸出手去,接過了秀穎手裏的水杯,也打斷了她叫服務員的手勢。
用水輕輕潤了潤幹燥的唇,未然抓著冰涼的水杯,神情又開始有些恍惚。
“我和我哥吵架了。”
“什麼?”樂楠驚異的叫出聲來,隨即又捂住了嘴,以免更多的失態。秀穎皺了皺眉,說:“不是因為婉兒的事吧?”
“恩。”未然點了點頭,將杯子放在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婉兒的事,我從沒有怪過我哥哥。雖然一開始有很多的怨恨,那也是因為他讓我有太多的無法麵對,但在理智上,我知道他這樣做沒有錯。我不能因為他沒有愛上婉兒而責怪他,感情的確像他所說的,不能勉強,勉強對任何人都隻有傷害。”
“我和他吵,我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可是我無法控製自己。我真地無法忍受了,他為什麼一定要選擇無言,他為什麼讓自己那麼辛苦?他為了她,讓我們的生活混亂不堪,我真的無法控製我自己了。”
“你是說無言,無憂的那個妹妹,和你哥哥在一起了?他們——”樂楠又一次驚異地叫出聲來,這次秀穎也驚訝地挑高了眉。
“是的,我哥哥要娶她,要留下來,不再走了。”
“那個女孩,她,你不是說,不大一樣,不是嗎?你哥哥他——”樂楠支吾著,不知道該如何說。
“感情的事有理由嗎?我哥哥就是愛上了她,為了她不惜鬧一場家庭革命。”
未然的嘴角劃過一絲帶著諷刺的笑,秀穎看到了。
“你是說?”
“其實也不能怪我媽媽。她……”未然的雙手無意識地握了握眼前的杯子,她停頓了一下,像在整理自己的思緒。
“我哥哥是獨子,雖然他當年走讓爸媽很生氣,尤其是媽,可是她沒辦法,阻止不了。她知道哥哥的倔強,所以她選擇放手,畢竟哥哥還年輕,媽媽想他總是會回頭的,她想念哥哥,卻從來不說,可是我知道,她是我媽媽,我知道她很疼哥哥,每天都盼著回來,能呆在她身邊。”
“所以哥哥說他要安定下來的時候,你們知道她有多麼開心嗎?我看見她一個人躲在房裏掉眼淚,從哥哥離開,整整十年,媽媽等了十年,等哥哥這句話。而且哥哥說他要成家了,媽媽高興得做飯都會哼著小調。她風風火火就忙著置辦哥哥的婚禮,把她這些年留心為哥哥預備的聘禮一件一件地掏出來,我無法形容她的高興,真的,她特別高興。這些年她想抱孫子都想瘋了,老人家嘛,哪個不是這樣?”
“可是媽媽見到無言後就——我也說過,無言不是壞女孩,隻是她總是和常人不一樣,她的樣子所有不了解的人都會認為她是個傻子,她不說話、不笑、怕生人,她在媽媽的眼裏是別扭而且怪異的。媽媽看待她的立場,考慮的角度都和我不同,她是以未來婆婆的眼光看她的。我媽媽其實不算是苛刻的人,她對未然的要求也不會太高,因為她至少能讓媽媽始終留不住的兒子留下了,在這一點上是媽媽是感謝她的,所以媽媽是高高興興去迎接他們的,可是……一切都太糟糕了,和我最不敢想象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