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然，你好象很緊張啊？”
“哥哥，你覺得我今天怎麼樣？”未然正襟危坐，轉向抓著方向盤一臉輕鬆愜意的男人，就是她的哥哥，未了。
“什麼怎麼樣？”
“哥——”未然有些惱怒地瞪了一眼那個故意裝傻的男人。
“好吧，好吧。”未了很認真地看了看一本正經的妹妹。“你很漂亮，很可愛，行了嗎？”
“我又不是讓你說這個。”未然有些氣惱地轉過臉去。
“小然，不要那麼緊張，我的妹妹，不是一向都很自信的嗎？”
“這種時候誰都會緊張的嘛。”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他們又不會吃了你。況且他們有這麼出色的兒子，自然都是不錯的人。”
“道理我當然懂，可我緊張又不是我能控製的。”未然的語氣很懊惱。
“到了。”
“什麼？”
“我說到了，到你的未來老公家了。”
“這麼快？”
“下車吧，我的大小姐，你哥我，不是陪你一起來了嗎？你還怕什麼？不相信我啊。”
“不是的，哥，我……”未然急急地打開車門，轉過來跟在未了身後。
“你們來了。”無憂已經站在了門口，並向他們走來。
“是啊，把你一路聒噪得要死的未來老婆安全送到了。”未了很無奈地聳了聳肩，引來未然的一記怒視。“哥——”
“你很緊張？”無憂一把攬過未然，帶著笑意問道。
“還好啦，是哥哥他太誇張了。”
“有我和你哥哥，我爸媽又不會吃人。”
“我知道。”低低地聲音帶著無可奈何。好吧，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那我們進屋吧！”
“好！”回答地當然是那個樂意看好戲的男人。
“伯母好，伯父好。”未然微笑著向兩個麵目和藹看上去快六十的老人問好。
“未然，是嗎？”老婦人笑得滿臉皺紋，親切地問到。
“伯母叫我小然就可以，我爸爸媽媽都那麼叫的。”
“小然。”
“嗯，這是我哥哥，未了。”
“伯母伯父好。”未了也微笑著喊道。
“這是一點小禮物，請伯父伯母一定要收下，我和哥哥的一點心意。”
“人過來就好了，還帶什麼禮物。來，都到客廳坐。”老婦人笑著招呼大家。
無憂緊了緊握著未然的腰的手。“不是說不用買東西嗎？”
“禮貌嘛！”
“我爸媽很喜歡你哎。”
“真的？”
“無憂，帶小然來坐著，在那兒磨蹭什麼？”
“知道了，媽。”
“無言，你怎麼出來了？”季母溫和的聲音傳來，未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無言，她站在那兒，目光直直地落在一個方向，未然轉過頭，看見哥哥的笑容消失在唇邊，眼神與無言對視著。
“哥——”未然低低地喊到，未了沒有應答。所有的人都仿佛刹那失去了聲音，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無言越過她的母親，走到未了坐著的沙發旁，蹲下身去，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下一刻，未了收攏了雙臂，將她護在懷裏。
“你在等我嗎？”沒有回答，無言依舊靜靜地將臉貼在未了的心口。
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所有的人呆呆地望著相擁的兩個人，失去了話語。季母默默地走到季父的身旁，將手交到他的手裏，淚已充滿了雙眼，她望著自己的老伴，說不出話來。
半個小時後——
無言靜靜地坐在未了的身側，臉上掛著一抹恬靜的笑容，未然從沒見過這樣的無言，雖然她還是沒有開口，但她的笑容不一樣了，其實也說不清到底哪兒不同，依舊淡淡的，但有了一絲靈動的氣息。未然將眼轉向未了，他的臉上也有濃濃的笑意，眼裏是滿滿的溫柔。當他將無言抱在他懷裏的時候，他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滿足，未然從沒在哥哥的臉上見過如此輕鬆的神情，好象全世界都已經在他的懷裏。
“你們以前認識？”季父望著未了，淡淡地問道。
“見過一麵。”
“小女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她。”
“我也許是個自私的父親，但我希望你喜歡的是我女兒的全部，你確定你能接受她的一切嗎？”
“我還像是個年少無知的少年嗎？我已經走過大半的地球，相較無言的單純，我顯得太過複雜了。但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能改變他的過去。我記得這樣一句話：男人們為了尋找幸福而四處出征，到頭來還不是回到這塊古老的土地上，在孩子和女人身邊，才找到人生最醇美的幸福。我想我還是倦了，當我第一次抱著無言，我知道我要停下了。也許在所有人的眼裏，她是不正常的，但她依舊隻是個女人，我想愛她，單純地想給她被愛的權利。她值得我好好地愛，你相信我嗎？”
“作為一個父親，我已經累了。她需要自己的幸福，不是做父親的我和做哥哥的無憂能給的。我相信你，是因為你的眼睛，我到今天這個歲數，見過的人已經很多，但我是第一次看見這樣一雙眼睛。而且我也相信無言，她今天是自己走到你身邊的，她做了自己的選擇，她心裏比誰都清楚，她不傻，她隻是習慣沉默而已。”
“謝謝你，伯父，您是個好父親，無言何其幸運做您的女兒，以後她的幸福，我會努力，請你相信。”
季父望著未了，深深地望著。然後他轉向他的妻子，一直在他身邊，不曾停止哭泣，他輕輕將她摟在懷裏：“老婆，你放心了嗎？你的女兒為自己選擇了一個那樣優秀的丈夫，她的眼光很不錯吧？你為她哭了那麼久，現在可以笑了。”季母偎在丈夫的懷裏，一個勁的點頭，淚水卻無法停止。“傻丫頭。”季父笑著撫著她的頭發，眼裏已經有了淚水。
未然望向身邊的無憂，他感應到了，給了她一抹淡淡的笑容。“放得了手嗎？”
“我想大概還需要時間，畢竟二十年了，愛她已經成了習慣。”
“你還能依舊愛她。”
“但方式要變。我將走出她的生命，起碼要退出中心的位置。不再是那個以生命將她嗬護的男人，而隻能是一個在背後疼愛她的兄長。二十年，她在我的生命裏占得分量一下讓我全部撤去，我想我會找不到生活的重心。”
“她還會在你身邊。”
“但對她的守護已經交到另一個男人手裏。”
“他也已經將守護另一個女人的責任交到你的手裏了。”
“是啊，我的未然，給我時間，我會走出來的，全心全意愛你、疼你。”說著，無憂將未然輕輕擁在懷裏，像嗬護一件珍寶。對未然來說，這個擁抱代表的豈止是珍惜，更是一份信任。她相信這是他生命很重要的一個時刻，他將她擁入了懷裏，這是否說，她完完全全地擁有幸福了嗎？我的未然！這樣的呼喚讓她突然想起那個決然地抽離她的生命的男子，曾在最後這樣呼喚她。林鋒，我很幸福，你呢？要幸福啊！
“哥。”
未了將視線由前方調向他的身側，未然欲言又止地抽回了她的目光，低垂下頭，兩隻手不安地攪動著。
“有什麼事那麼難開口嗎？”未了微笑著，依舊望向寂靜的車窗外。
未然沒有接話，目光轉向窗外。靜謐的夜景像一部無聲電影在窗外移動，繁密的樓叢裏隻有星星點點的光，顯得孤寂。
“哥，我應該祝賀你的。”
正前方是一個紅燈，未了放緩車速，將車停在孤單的街口。
“你上次說的，那個讓你有想要停下來的感覺的女孩，就是無言，是吧？”
“是的。回來的第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她，因為一隻白色的鷹，她撞進了我的懷裏。”紅燈轉為綠色，未了發動了汽車。
“那天，應該是我和無憂起爭執的那一次，她跑開了。”
“哥哥，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應該感到高興的，這是個很好的結局，可是，哥哥，你會幸福嗎？”未然有些煩躁地用手抵住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