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說完,明媚就爆笑起來,林民也咧著嘴說:“兔子欺負烏龜。”“你知道嗎?龜兔賽跑的結局並沒有讓人覺得跑的比較快的是烏龜。快的依然是兔子。慢的也依然是烏龜。所以有很多既定的狀態不是你去挑戰就能打破的。”明媚突發感慨。林民又是一怔:“但是,那些勇於挑戰的人們不該遭到嘲笑。”“是啊,那隻敢於挑戰兔子的烏龜,確實很強大。”明媚的語氣又恢複了明朗。
第十七節
林民就這樣走進了明媚的生活,姿勢比秦放要囂張一些。有時候明媚想,林民要是知道自己和齊歌的事,還會愛得這樣義無反顧麼?明媚總是覺得有點不妥,終究不能心安理得的重新愛一次。看到過一句話這樣說:“破碎並不是最殘忍的事情,最殘忍的事情是,你踩著這些碎片假裝不疼,固執的繼續尋找。”
齊歌越來越少去明媚的空間了,去了也不留言,從不回信。明媚翻開手機,通訊錄信息通話記錄統統都找不到H先生了,曾經密密麻麻全是H先生。依然還記得,齊歌問:“為什麼是H先生?”“是一個單詞的第一個字母,你猜。”明媚撒著嬌。“小壞蛋,是Handsome還是Hansband?”“那你是要名分還是要帥氣呢?”明媚語氣為難。“這樣看來,我還是要名分不要色相算了,那我是不是該稱呼你W女士啊?”明媚撲哧一笑,“你是要Wise還是Wife呢?”齊歌學著明媚的口吻。“當然是Awisewife了。”明媚中英混合的亂說起來。
齊歌還是會頻繁的出現在明媚的夢裏。最近的一次出現是一個美夢,那是夏天一個睡意正濃的午後,齊歌在明媚的房間,兩個人午睡醒來情意綿綿了一會兒。明媚急著去上班,齊歌倒是很清閑的樣子。牽著兒子在街上買冰鎮西瓜吃,母親也在街上,在一群人中間大聲說著些什麼。都是紅光滿麵的,很祥寧的的村子,很熱鬧也很幸福。
醒來卻是一個下著秋雨的清晨,沒有齊歌,沒有兒子,也沒有母親,就隻有自己一個人而已。年曆很快要變成2010年了,明媚又將獨自一人奔赴自己的二十三歲。
第十八節
門被一個人鍥而不舍的敲得“咚咚”作響,明媚摸出手機,用手指撐開眼睛一看時間:七點五十。是誰這麼早,房子裏沒有其他人了嗎?可憐她到淩晨四點才洗洗睡下的。那人還在敲,明媚實在無奈隻好去開門,門一開外麵站著林民,雙手提著大包小包,表情很陽光,當然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好意思。
明媚一臉無奈:“大哥......”
“我知道你淩晨才睡,我不是一直也在線麼。我等到你下了才關電腦。”林民接下話。其實當時明媚特別想回一句,你是你我是我,但瞄了一下他提的袋子,似乎都是一些吃的。看在一大清早就給自己送吃的的份上,明媚決定對他寬容些。
林民側身進了門,說:“大清早的,一個人吃沒意思,習慣性的買了兩份,隻好還找你。”明媚白了林民一眼,手裏沒有停下剝雞蛋的動作,喝著放了糖的小米粥,胃暖暖的很舒服。
掃蕩完食物,林民回去店裏了,留下幾袋子新鮮蔬菜,交代明媚做午餐,說等下來蹭飯。明媚就這樣愣愣的看著林民的無恥行徑,將勺子在牙齒上磨得作響,擠出一句話:“要不要這麼麻煩?不如咱們吃泡麵,我請你。”林民一臉鄙視:“你看著辦吧,反正這些菜放不到明天的。”
明媚一咬牙一跺腳,倒回床上繼續補眠,卻在十二點將自己鬧醒來,洗菜做飯。飯後,明媚回房間上網,林民洗碗收拾。“你的檸檬C快沒了,等下我給你送一件過來。”明媚心裏照例一陣忐忑。如果林民知道喜歡檸檬C也是因為思念齊歌,他還會不會將明媚喝檸檬C的幸福當做自己的幸福,還會不會一臉甜蜜的給她一件一件的送過來?
那曾是齊歌經常買給明媚的飲料,說維C豐富,口感新鮮,喝這個就不會暈車了,對皮膚也有好處的。那個夏天,陽光灼人,在喧鬧而又擁擠的大街,生動而又任性的明媚怎麼都不曾放開齊歌厚實的手。如今,不過兩年,明媚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沒有大搖大擺的逛過大街了。陽光好的天氣也窩在這小小的房間裏閱讀寫作,仿佛要耗盡以往儲存在身體裏的陽光,散盡所有的熱度。然後呢?就可以全部重新吸收回來麼?
第十九節
接下來的好幾天,明媚一直深陷在一種自卑的情緒之中,被人寵愛著也衝不散這種妄自菲薄。從前的那種迷惘卷土重來,而且氣勢更洶。
瞧瞧現在自己的工作,車間的一線女工,每天穿著劣質的工作服,一個班下來,製服上粘滿了線頭,臉上模糊得分不清楚弄髒它的到底是汗還是機油。長時間的發呆完,才恢複力氣將自己弄得幹淨些。想到自己可能從此再也跳不出去而老死在這個工廠,明媚就能大哭出來。齊歌離開自己是明智的選擇,他有體麵的工作,他的妻子也有體麵的工作,他們在一起很般配,不會有人說:“明媚有什麼好,以前是個擺球的現在是一個工廠妹,一個高中生,頂破天也就是一個工廠小文員。”這樣的話,齊歌也可以很有麵子的將他的另一半介紹給所有人。
而明媚真的沒有太多力氣去計較自己的尊嚴,是誰說,沒有成功的光環,自尊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紙,誰都可以輕易捅破。生活中的不公道不盡,就算我們因此將自己折磨成了一個個怨婦也於事無補,很多事情並不像在商場買衣服可以討價還價,談不好轉身就走,可以選的還有很多。
如果你沒有談判權,你最好是祈禱能有一位發聲者說的有些也是你正想說的。借人之口而爭之。如果你的工作中,沒有一個能使你提高或者獲得知識的人,你隻需要埋頭重複相同的工作,你能指望提供工作給你的甲方體恤這樣的乙方麼。
明媚所在的這個工廠,女工們對辦公室裏的那些文員都有種仰視的低姿態。女文員們穿著裁剪得體的工作服,高跟鞋優雅的踩著步子,化著精致的妝容,三五成群笑得花枝亂顫,從坐滿女工的過道走過,那種無法隱藏的優越感就像是高跟鞋發出的聲音,“咚,咚,咚,”一下一下,聽得讓人煩躁。
一群小文員,硬是生出一種高不可攀的假象。
此時,明媚瘋狂地思念齊歌,思念自己被齊歌寵得自信滿滿找不著北的樣子,思念和齊歌因為寫作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情形。齊歌會毫不客氣的說:“明媚,你就是在用一大堆華麗的詞藻描述一些極其無聊的事情,你要是繼續這麼華而不實,你永遠也寫不出真正感人的作品,你的文字隻會讓人覺得矯情。”
齊歌總是這樣,對待明媚,重了怕她太受打擊,輕了,又怕她不明白自己的用心。就像這樣,看到明媚一臉委屈,他立馬柔軟下來,好脾氣的哄道:“不過,寶貝寫的東西永遠也不用擔心沒有讀者,隻要是媚兒寫的,我都喜歡。”
齊歌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能夠讓明媚像個孩子一般,破涕為笑。明媚從不和好友抱怨齊歌有什麼不好,和西西沒有,和子楠沒有和田小二也沒有,因為明媚知道,齊歌有再多的不好,自己依然願意和他在一起,那就是明媚自己的問題。
第二十節
又到了一年年尾,工廠搞了一場熱鬧的年會。一年到頭難得碰頭的工人們聚在一堂,各個車間所有的機台都停業了,每個人都得到了十天的年假,大家都很開心,無論遇到誰,都是笑得真誠燦爛。
聚餐回來,明媚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父親說要過來廣東陪明媚過春節。父親有這樣的打算明媚並不會詫異,記得高三那年,明媚有一次假期沒有回家,隔天父親就坐第一班船抵達了學校碼頭。明媚說不用,語氣沒有不耐也沒有激動。父親說去年春節也沒有一起過,明媚說我要去廣州,和一個朋友約好了。就一高中同學,你也見過的。父親有點生氣了,但是忍著脾氣,爸爸還沒有你一個同學重要?父親總是喜歡做這樣的比較,小時候就不止一次的逼問,爸爸好還是媽媽好。長大些後,就是問爸爸重要還是同學朋友重要。齊歌的出現,讓他陣腳大亂,他不止一次的試圖讓明媚堅信,誰都沒有爸爸來得穩靠。對此,明媚充滿了無力感,愛沒有比較,因為最遠沒有永遠,深不可測。
明媚說:“爸,我愛齊歌。”
“愛?你懂得什麼叫愛?你不知道他的真麵目。”父親暴跳如雷。
這樣的爭執隔幾天就要上演,通宵達旦。
剛開始的時候,齊歌還會發信息過來,說些甜蜜的話勾畫未來幸福生活的藍圖,明媚底氣大增,與父親針鋒相對。慢慢的,齊歌就沉默了,明媚不斷的發信息過去,都石沉大海。最後明媚終於明白,主角早早退場,隻剩下兩個配角鬧得天翻地覆。這一對父女啊,一個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怒吼,一個因為失去立場而怯弱不堪。
齊歌結婚之後,明媚就很少再和父親爭吵。電話也總是控製在十分鍾內,擔心父親因為電話接不進來而生氣。過去明媚喜歡煲電話粥,父親就會一直打給她,直到明媚接通,而實際上,他隻是讓明媚知道自己很憤怒了。
“您是我父親,這永遠也改不了。但是,我要和另外的人度過餘生。”這話作為女兒的對父親說感覺很怪,但事實上,明媚二十歲就這樣對她的父親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