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記錄二零零九年(2 / 3)

第十三節

感冒持續了一個多星期,明媚很自覺的愛惜自己,下了班回來,會記得喝點清淡的米粥,然後就乖乖的睡覺。也許是身體不適的原因,每一覺都睡得很香。小瓊幾乎每天都往明媚這邊跑,還經常給她帶便當過來,都是一些地道的四川小菜,明媚吃得很是過癮。隔三差五,淩誌也會一起過來,大家在一起嬉鬧,倒也不覺得生分了。

有一天明媚突發感慨說:現實如此強大,每個人都可以百煉成鋼。淩誌接口說:不過,有的人百煉成妖。明媚不禁忍俊:那是更高境界。如果可以我還是比較希望百煉成仙。

接下來的談話,淩誌就一副成道成仙的姿態,還煞有其事的感慨:“唉,高處不勝寒那。”明媚一臉鄙視:“你要往高處走,就不要抱怨高處不勝寒,純屬咎由自取。看您境界如此之高。得,等下也不要食人間煙火了,望您早日極樂成佛。”“嗯嗯......放心,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要成佛之時定不會忘記你的。”淩誌將爪子往明媚肩上一搭,一副大哥我罩你的姿勢,明媚倒也沒有煞了他的心情,很配合的說:“那就托您的宏福,定當湧泉以報了。”“千萬別跟我客氣,本來我是不收禮的,不過......你如果是一定要以身相許的話呢?唉,看在你那麼誠心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破戒收下了。”明媚終於再次意識到無限退讓是多麼可怕:“敢情這成仙也要被潛規則?”

小瓊在一旁終於按捺不住了:“你們這說的些什麼?那什麼人間煙火你們到底是食還是不食呀?”

這回明媚和淩誌倒是高度一致的回答說:“食是肯定要食的。”

第十四節

又一個班回來,明媚靠在床上,電腦裏播放著喜多郎的《敦煌》。就這樣靜默著,清除掉凡塵的雜音。明媚每月拿兩千塊的工資,按月往家裏寄一千塊,剩下的錢剛好夠從月初撐到月尾。她依舊沒有積蓄,以前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一處也沒有去過。明媚買了很多本關於別人旅行的劄記來補償自己,其中一本不厭其煩的看了好幾遍,那就是小鵬的《背包十年》。很多偷閑的日子,明媚都會沉溺在小鵬的行走之中。小鵬在老撾孟威村的篇章中寫道:“喜歡在日暮時分拿起相機在異鄉街頭無目的,無主題的拍攝。......這很像聽音樂台廣播,永遠不知道DJ下一分鍾會放哪一首歌,有意無意的聽著,可能就有一句唱到心裏。”還有在一次洗相片的時候,因為聽到柯達店老板說:“這些孩子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村子,他們天天被別人拍,卻未必擁有一張屬於自己的照片。”小鵬就將照片洗出來挨家挨戶的發給相片裏的孩子們,他記錄說:“在街上隨便叫住一個孩子,隻要讓他看一眼照片,他就會興奮的拉住我的手去照片中那個孩子的家裏,看到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的照片時,我注意到那些樹根一樣的手在微微顫抖。”很多像這樣的描述,都深深的打動了明媚。

沒有了那麼多的強求,隻是保留了一些憧憬,日子每一天都過得很踏實,沒有回路的行走,算不得是旅行。而我們真的可以無休止的流浪下去麼?

這一段時間以來規律的生活,明媚變得紅潤了許多,雨季也終於過去了,氣溫飆升,驕陽似火,下午騎車去上班總是弄得汗流浹背,可是淋漓盡致出汗的感覺,是明媚喜歡的。

八月生日的那天,明媚剪掉了自己的長發,留了一頭幹幹淨淨的娃娃頭,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十七八歲。如果不說,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個快要二十三歲的大姑娘了。那些紛擾的往事突然之間變得那麼的不真實,此時的明媚一臉清純,仿佛不諳世事。

第十五節

和林民認識隻是早晚的事。因為林民一直在樓下開著小超市,因為明媚成了樓上的房客。而林民同明媚來自一個地方,操著同一口鄉音。

來來回回的,明媚去那個小超市的次數並不少,都是拿東西給錢走人,林民也並不是那種看到年輕姑娘就亂獻殷勤的人。本來林民和明媚就是見一百次也隻會是那種點頭微笑用普通話問句好的關係,但偏偏湊巧,有一次明媚在結賬的時候,家裏麵來了個電話,片刻寒暄之後發現林民不無驚訝的看著自己,然後冒出一句:“Z市福城縣的?”

明媚就這樣被林民準確無誤的報出了家門。他們於是就相見恨晚起來,如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那般,聊著關於家鄉的一些變化。交談間,明媚知道林民已經十年沒有回去過福城縣了,雖然疑惑但是再詳細的經曆她怕是不方便細問的,二十八歲得獨身男人,誰沒有些故事呢?

前一陣子有一段話在**上被轉了又轉,“從生理上看,所謂幼稚就是既憋不住尿又憋不住話;所謂不夠成熟就是隻能憋得住尿卻憋不住話;所謂成熟就是既憋得住尿又憋得住話;所謂衰老就是憋得住話卻憋不住尿。”

對號入座的話,不管是明媚還是林民都可以算作是所謂成熟吧。

少女在看到成熟儒雅的男人,會一臉崇拜,因為他的無所不知,因為他的看似充滿故事。當少女變成小女人,她就會減弱了當初那份奮不顧身,覺得漂浮著無法著地。因為怎麼也觸碰不到這個男人的裏子,而自己的衣服已經被一件件脫下了。再後來嫵媚的小女人變成了風韻漸失的老女人,或許在不經意的時候,她的心裏會掠過幾許悔恨,衣服一件件再穿回來,卻再也不是從前的自己了。那麼厚那麼厚的偽裝。

明媚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裏,已經忽略了和林民的交談,回過神來發現對於林民說的已經漏掉了太多而不知道他所雲何事了,便不好意思的告別。回到房間想寫點什麼,可終究什麼也沒有寫出來,明媚就明顯的乏了聽著阿桑的《葉子》打起了盹,阿桑的聲音是明媚極喜歡的,充滿磁性夾雜落寞,而又有點清高漠然。

第十六節

因為下午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狀態,以致於一上班明媚就精神萎靡,腳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撞到鐵梯了,卻渾然不覺得痛,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睡一覺。

在上班的時間睡覺,應該說是上班夢到在睡覺,而不應該說睡覺夢到在上班。雖然性質都是在睡,可是前者強調在上班,後者強調在睡覺啊。有時候明媚也真算得上是一個人才,即便是在這種半睡不醒的狀態之下,她都不忘記用這種詭辯的邏輯來維持自己的冠冕堂皇。

明媚又來到了工業區的那條開放的鐵軌旁,每到下班時間,工廠裏的工人們就一大群一大群的從這條鐵軌橫過去,有時候也會有穿著製服的人吹口哨,提醒大家火車就要來了。但總有人貪圖那幾十秒的速度。

聽說紮死過人的。

明媚站在鐵軌旁邊那個畫著歎號的牌子後麵,附近的工廠都下班了,鐵軌上幾乎沒有什麼人來往,夜越來越深,明媚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但突然之間,她變得異常興奮起來,她看見了齊歌。他想齊歌肯定是來接她的,或許他們鬧了什麼別扭,自己又躲起來不肯回去,齊歌終於忍不住出來找她了。

齊歌看上去還沒有消氣,表情臭臭的,在鐵軌四周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就橫過鐵軌離開了,明媚拚了命的叫他,她都沒有回頭。

明媚喊叫著清醒過來,看看周圍,確定是在廁所裏。靠在冰冷的瓷磚上,窗戶留了一條小縫風肆意的灌進來。卻吹不幹明媚額頭上滲出來的細密的汗珠。拿出手機一看,二十三點半,外麵車間裏機台作業的“轟隆”聲隱約傳進來。

原來是夢裏回去了一趟,明媚長籲了一口氣。可是夢裏的一切又是那麼清晰,齊歌為什麼不理自己呢?難道夢裏的自己是傳說中的地縛靈?因為能量不夠或者是留戀死前生活的地方而久久不能魂歸魄散?想到這裏,明媚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頭,這種想法有夠荒唐。林民的電話卻適時的響起來了,說要過來接明媚下班,明媚趕忙說不用麻煩之類的客氣話。明媚從車棚裏推出自行車,經過工廠大門的時候還是看見了林民。明媚蹬著腳踏車林民騎著摩托車尾隨在後,速度慢得讓明媚懷疑林民是不是能保持平衡,所以她時不時回過頭去瞄一眼,確定林民有沒有翻車。

橫過了馬路,林民和明媚並排騎著車,林民問:“上班很忙?看你臉色很差。”明媚說:“是啊,還經常做噩夢。”林民一臉怔怔的表情,害的明媚想嚇他一嚇:“你聽說過地縛靈沒有?”林民說:“有啊,不過現在你還是別討論她們比較好,這些東西在二半夜的時候最敏銳了。”明媚嚇得立即禁口,隻覺後背發涼。隨後一想,本來是要嚇他的。

他們於是沒有再討論鬼神了,說起了笑話,明媚不是一個幽默的人,每次都是講同一個笑話,無一例外的,這個笑話她肯定也要同林民講一遍的。

一天兔子正看電視到精彩處,突然聽到敲門聲,走去開門卻沒有見著人,“你好,能給我點水喝嘛?”兔子這才發現門口有隻烏龜。“沒有。”兔子沒好氣的一腳將烏龜踢走了。幾年後,兔子又獨自在家看電視,敲門聲再次響起,兔子跑去開門,烏龜說:“你剛剛幹嘛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