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縷心裏萬念俱灰,不是因為長門宮的可怕,而是這件天大的事情不能透漏出去了。她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任她怎麼哭喊也沒有人答應了。一陣陰風刮起,冷宮的帷幔呼呼作響,在漆黑的宮殿裏如同鬼魅。明縷蜷縮著身子抖了一下。一陣輕地沒有聲音的腳步聲杳杳傳來。明縷的頭發都在顫抖,這座冷宮就像是陵園,沒有一絲生氣,就連一個多的侍女仆人都沒有。陳皇後在這兒軟禁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模樣。腳步聲越來越近,明縷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隻聽得幽幽一聲哀歎,包含了無限的幽怨,乍聽上去聲音竟不像人間的,而是從地府裏發出來的。這一定是陳皇後無疑了,明縷心裏想,又不由得有些可憐。
“娘娘,是你嗎?”她壯著膽子喊了一句。那聲音變得無比可怖,笑得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娘娘,這世上居然也有人知道我是娘娘。”終於,那無數層卷簾裏的人出現了。明縷大膽一看。陳皇後似乎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恐懼,依然清秀的臉龐,隻是沒有昔日的高傲與年輕,兩鬢上結成了白霜。現在隻有怨恨,隻有虛弱。
明縷又同情她一回,說“娘娘,我是新來的宮女,您有什麼吩咐盡管告訴我。”陳皇後瞥了她一眼“宮女?長門宮已經很久沒有宮女了,皇上不記得我,又怎麼會有宮女呢?”她說著說著變成自言自語,明縷一歎,看來皇後的神智的確有些不清楚了。她靠近她,企圖扶著她。“別碰我!”明縷嚇得往後一退“想當年,我在金屋子裏,隻有皇上才能攬著我的腰,這是你能碰的嗎?”她初說時聲音溫柔,仿佛又是那個呼風喚雨的阿嬌了,但後來聲音愈發尖利。明縷隻好不理她,任她又哭又笑,心裏盤算著怎麼出去。
一會兒,明縷腦子也不夠清醒了,昏昏糊糊地倒了下去。第二天,明縷醒來,身上已經被暖暖地搭了一層被子。她直起身子,就看見陳皇後在鏡前慢慢梳頭。這被子一定是她蓋的。明縷有些感動,宮裏麵鉤心鬥角,你死我活,又到哪裏去找尋這樣的照顧呢?“娘娘,我,我睡著了,您沒事吧?”陳阿嬌也不答話,走到她身邊,用手捏著她的下巴。“也算是個美人了。怎麼來這兒呢?難道皇上不疼你了?”什麼跟什麼啊?明縷想。“娘娘,不是的,奴婢是被嬤嬤攆出來的。”“那是為什麼呢?或許是因為太子呢?聽說那個劉據已經長成了個美男子了,比他父皇還要惹女孩子愛?”
明縷心裏作嘔“或許吧,但奴婢也不清楚。太子和我說了幾句話,我就被嬤嬤攆出來了。”陳阿嬌笑“是呀,我想也是。你還在念著他嗎?你想出去見他嗎?”“不,不想。”明縷的回答顯然讓陳阿嬌吃了一驚。“為什麼?”“沒有什麼為什麼,奴婢並不是,不是心儀太子,這隻是誤會。”陳阿嬌放了手,“我還真有點喜歡你了。”
堯母宮中,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屋子的宮女嬤嬤還有太醫急得四處亂竄,要是鉤弋夫人的孩子沒有保住,對於皇上來說就是巨大的失落,那時隻怕要掉腦袋了。忙活了半日,還好鉤弋夫人尚是年輕,一陣掙紮,總算是把孩子生了下來。
甘泉宮中,“是個皇子嗎?”“稟娘娘,是個皇子。”衛子夫撐著身子,看鏡子裏的自己,兩鬢斑白,朱顏不再。“讓太子來這兒。”“是!”一會兒,劉據來了,衛子夫隻有在見到他時才能感覺到踏實。“據兒,你聽說了吧?”劉據坐下,清俊的臉上露出笑容,“是的,母後。”“據兒,你知道,皇上是六十的人了,他對這個老來子的感情自然是別人及不上的,可你是長子,你就應該現在多做一些了。”“母後,兒臣知道。”其實,對於父皇的愛妃所生的這個皇弟,劉據的心裏何嚐不是微微動容呢?
“你聽,所有的人都在跟皇上道喜呢。”陳阿嬌傾耳聽著。“什麼?道什麼喜?”明縷奇怪。“當然是皇上喜得貴子了。”明縷心裏嘭地一跳,那天江充說的等鉤弋順利生產後就要……她一陣後怕。“娘娘,您能讓我出去一會兒嗎?就一會兒。”她近乎哀求。“為什麼?我好不容易得到你這樣一個有趣的人兒,為什麼要你離開呢?”“娘娘,我不是離開,我馬上就回來。”“我不信,出了長門宮,跟進了長門宮可是大大的不同呢。”陳阿嬌轉身,明縷心想,你攔得住嗎?
她跑到宮門口,企圖把門上的死鎖解開。“不用白費力氣了,這要是連我都沒有,要不然怎麼是冷宮呢?”明縷一聽心裏灰了大半。“我隻想問你,你出去想做什麼?”“是很重要的事。”明縷想,這陳皇後最恨莫過於衛子夫和太子了,要是她知道豈不是自投羅網。沒想到陳阿嬌也不多問,徑自走了。現在,明縷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她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用白醋寫上了江充的密謀,這白醋寫的字是看不見的,隻有用紫羅蘭的花汁,或是石蕊汁才能讓字現出來。可是我該怎麼送到太子手上呢?看來隻有裝死了。
“救命啊!救命啊!”明縷大喊兩聲,陳阿嬌聞聲而來,“怎麼了?”明縷索性裝暈,兩眼一閉。陳阿嬌冷冷道“別裝了。”明縷睜開眼“娘娘,奴婢求你幫我一次。”陳阿嬌也不說話,走到窗前,像是對著幾個人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宮門才吱呀一聲開了。
幾個宮女進來了。陳阿嬌說“這個丫頭要透透氣,大概是在宮裏悶久了吧。”明縷心裏好不高興,讓那幾個宮女把自己抬出去,一見到明媚的陽光,明縷就死而複生似的,扯住那其中一個宮女,那宮女嚇了一跳“你幹嘛?”“姐姐,你是哪個宮的啊?”“我是甘泉宮的,怎麼了?”甘泉宮?真是命不該絕啊。“姐姐,我想麻煩姐姐把這個交給太子。”說著取出帕子。那宮女臉上一紅,明縷心想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