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師傅。”
四個人出校門,朝右拐。
“公安同誌,等一下,你們找寧副院長有什麼事情啊?”
歐陽平突然想到,門衛師傅說不定知道一些情況,現成一個人,還要去找什麼院長,這不是騎馬找馬嗎:“老師傅,我們還沒有請教您尊姓大名呢!”
“我姓門——學生都叫我門大爺。”
“門大爺,卞文清——卞教授,您認識嗎?”
“怎麼不認識,好人啊!隻可惜——”門師傅欲言又止,表情立刻憂鬱起來。
“隻可惜什麼,門師傅,我們是專為他的事情來的,請您跟我們說說。”
“他沒有出事之前,得空就和我殺一兩盤棋。他的事情,我是知道了——你們算問對認了。”
“門大爺,請您跟我們說說。”
“來,到屋子裏麵坐下來說。”老人推開傳達室的門,將三個人讓進屋內,傳達室的桌上放著一個棋盤,棋盤上放著一些象棋,旁邊放著一張人民日報。
傳達室裏麵不必外麵暖和,窗戶玻璃壞了好幾塊。
“卞教授留下一個女兒——他隻有這麼一個女兒,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可憐啊!”留下一個女兒,這句聽起來非常紮耳。歐陽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門師傅在說“可惜”的時候,歐陽平就有這種預感了。
“卞教授現在情況怎麼樣?”
“死了。”
“死了?”
這太突然了。
“死心眼,認死理,這就是讀書人的毛病,人這一輩子,難保不遇到三災四難。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老人的表情非常痛苦。
難怪卞寄秋從不提自己的父母呢!敢情那是她心靈深處最不能觸碰的地方。
“門師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是前年年底——一九六九年的年底。”
“他是怎麼死的?”
“投河——”
“投河?”
“對,投河。那些人把卞教授往死裏逼啊!讓他低頭認罪,他就是不低頭,不認罪。——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他就不會走這條路,以前他可是一個非常開朗樂觀的人啊!”老人一臉抑鬱,“他是不想拖累妻兒啊!”
“此話怎講?”
“為了照顧卞教授,陳老師經常請假到幹校去照顧卞教授,卞教授有嚴重的哮喘病和肺病。糊塗啊!他也不為老婆孩子想一想。陳老師的身體也不好——她有嚴重的精神抑鬱症。”
“那麼,門師傅,林教授的女兒的情況,你知道嗎?”
“不知道,卞教授的女兒不是在農村插隊嗎,肯定還沒有回城——這年頭,沒有人,誰管她呢!可不就是水上的浮萍嗎!”
“後來的情況呢?您知道嗎?”
“自從卞教授下放到五七幹校以後,我就不知道了,後來的事情,我是聽別人說的。”
“門大爺,我們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卞教授的愛人陳老師呢?”
“你們不要找陳老師了。”
“為什麼?”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陳老師本來就有嚴重的精神抑鬱症,自從卞教授出事以後不久,陳老師就住進了青龍山精神病院。”老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男人死了,女兒還在農村受苦,精神上徹底垮了,一個女人,造孽啊!我聽說,她已經自殺了幾次,不想影響女兒,反而害了女兒,容易嗎?女兒一個人孤單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