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他緩緩道出兩個字,我見他的模樣,不禁猜測難道他和他夫人還未曾有孩子?若是他夫人與我同年,相信最少也該育得一子才是。
老者似是在埋頭細算,隔了半晌方斟酌開口:“公子與夫人早年已得一子,今年虛入五歲,若說起之後,恐再難有子……”
“住口!”一聲厲喝,我不禁看向那白衣女子,隻見她已自桌前站起,滿眼驚痛。看到她如此模樣,我心頭一顫,真正是巧合的很,我與承豐哥也隻有爽兒一個兒子,他今年也恰恰虛入五歲,至於說到日後,恐也是難再有子女承歡膝下了。她與我這般相似的命運,難道真是上天的捉弄,竟全然逃不出一個“命”字?她波瀾不驚的麵容終是顯出陣陣痛楚,微微顫抖的雙手,此時似無法擱放,反複交握放開。
“裕兒……”黑袍男子柔聲輕喚,小心納她入懷,寵溺的撫著她微顫的後背,“沒事,隻是個江湖術士,說得話哪能當真。”那女子似是伏在他胸前細細抽泣,哽咽中她無助的輕喚:“……允安……我……”
不知是因看到了他們這一幕,還是想到自己,我的眼中忽一熱,心下似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難喻。我抬頭眨了眨眼,好一會兒眼中才再次清明。再看向這對年輕夫婦,隻見那黑袍男子正從丫環手邊接過白色的貂毛裘衣為他夫人細細套上,嘴邊揚著笑意,輕湊在他夫人耳邊細語了幾句,他的夫人麵色微霽,而後掩嘴笑著嗔了他一眼,他便假作無奈道:“裕兒真是奇怪,時哭時笑,陰晴難辯啊!”
又言語了幾句,他的夫人先行被丫環給扶了出去,隨後跟上了兩名侍從,另外幾名侍從仍是立在原處,待他夫人已然跨出多芸閣,他則悠悠地行至老者跟前,聲音依舊邪氣:“神算子真是名不虛傳啊!”
老者嗬嗬笑,手指拈著胡須,“公子方才還罵老夫是‘江湖術士’,隻是這虛實之間,想來公子應該比老夫更清楚才是,尊夫人如此激動想來也是被老夫言中了某事吧。”
黑袍男子一支手負在身後,另一支手則懸於桌沿,有意無意間修長的手指輕輕來回敲擊,開口時聲音頓時變得沉沉,“的確被言中一事,早年有過一子,算來今年也該虛入五歲,隻是……”他突然眯眼橫向老者,目光竟似刀鋒般冷利:“那隻是個尚未成形的胎兒而已。”我一驚,難怪他夫人會如此激動異常,原來她比我更可悲,連那早年孕得的一子也沒能保全。
“不可能!”老者扶案而起,滿眼不可置信,“你們的孩兒如今定是活得好好的,老夫決不會算錯。”
黑袍男子看著老者的目光寓意不明,嘴角卻漸漸勾起一絲笑意,“是麼?……那便承你貴言了。”
老者愣了下,似沒料到他會這般接話,隻是一瞬,老者又恢複成笑眯眯的麵孔,“公子此言,看來仍是不信老夫。”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黑袍男子的語調邪氣濃濃,眸中玩味一閃而過。
“公子若是不信,可再尋人試上一試,老夫可不想從此壞了自身的名號。”老者說著便朝那幾名侍從隨意一指,“公子可挑你的隨身侍從,隻須道出生辰八字,老夫定能算出他的家世背景、姻緣子嗣來。”
黑袍男子側頭瞟了一眼自己的侍從,笑問:“你們……有誰想請老先生算一算?”幾名侍從麵色不變,仍是靜靜地立在那兒,“噢?你們都不想麼?那可就難辦了……”他將目光一掃,毫無預兆的對上我,“不如請這位夫人代勞,可否?”
心上一突,隨即便見他漸漸向我行近,我本能的後退,蹙眉瞪著來人,可以斷定他是故意的,初入潘首竟遇此事,我心下不禁惶然,他究竟意欲何為?若是因此被識破身份我又該如何?且不說那個“神算子”是真是假,我此時卻決不能讓他有“胡言亂語”的機會。
我定住腳步正欲開口拒絕,卻被那黑袍男子搶了先,“看夫人不似潘首人士,不知自何處而來?”我心下一驚,被識破了麼?不,不會。我的裝束已改,想來定是與潘首還有細微差別,他才會有此猜測。
“夫人該是自洛城而來……”不知何時那位“神算子”也行來跟前,依舊拈著自己的寶貝胡須笑眯眯問:“老夫可有猜錯?”他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倒是讓我有些哭笑不得,洛城?我何時變為洛城人士,為何自己卻不知曉?他真是所謂的“神算子”麼?
“噢?”那黑袍男子有趣的瞟了眼老者,又將目光移至我身上,問“夫人乃洛城人士?”我轉看向老者,不確定也不否認,輕問:“老先生何出此言?”